她先是低低的喊,然后用力全尽呜咽般呐喊。
听到是北狄人,元祐就没有好气。
他略带讽刺地挑了阿古一眼,“唰”的一声撕毁了手书,在阿古和几个北狄人变色的目光瞪视下,笑吟吟地弯着唇,坏坏地继续说,“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蝼蚁勿要与雄狮争锋,北狄还是消停点过日子罢。自然,要打也并无不可,小爷我就在阴山等着。至于这个坟墓嘛……扒也得扒,不扒也得扒,管他是谁的?”
东方青玄挑了挑眉,使了一个眼神儿,让如风扶了她上去。
“混蛋,欺人太甚!”
这个地方大多是塌陷的土,里面夹杂着硬石,比先前纯粹的硬土和原石,容易得多。狭窄的甬道,越扩越宽。从天梯石洞中滑下来参与挖掘的人,也越来越多。
“是该报丧了。”
赵樽要救,但旁人的性命也不能不顾及。若里面大面积的松土,这般挖掘不仅救不了赵樽,还是在拿旁人的小命去玩。到时候,只会有更多的人为赵樽陪葬在里面。
东方青玄话音刚落,外面突地又传来一声。
他们甚至都在想,从“回光返照楼”到“遍地的黄金”,根本就是她中了百媚生之后产生的臆想,本来就不曾存在过。甚至于,他们也在想,晋王殿下……也不是她臆想的。
顿了顿,他又说了与阿古见面的事情。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东方青玄的脸上。
她是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跑入安置营帐的。
“甲老板……”
“右将军似是忘了,她并非你的血亲妹妹。”
“都照她说的做。不然,回京我等也无法向陛下交代。”
说到此,甲一像是反应了过来什么,闭上了嘴。
夏初七把甲一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当然,关于甲一听见她与赵樽的“声音”的那一段,她进行了一些处理,但根据她的述说,不论如何,至少可以确实,甲一当时就在这个湖水里面。他都没有事,又怎会是沸水?
紧紧的,她像抓着救命的浮木,手在颤,身子也颤抖起来。
夏初七涩然地一抿唇,大概明白了。
这个时候,她脊背站得很直,但血却是冷的。
“赵十九!”
“……”她还在发愣。
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处处可见大晏军的身影。
乙字号甬道是紧挨着甲字号甬道往里挖入。
沸水湖也露出了它的冰山一角。
心里一窒,夏初七念头一转,眼睛倏地一亮。
元祐看了看夏初七虚弱的样子,伸手扶住她,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可她却推开了他的手,静静地走到了东方青玄的身边儿。
人人都在怜悯地看着她,她却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侧过脸来,看着东方青玄。
看着仍在“咕噜咕噜”冒气泡的沸水,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此处接近地面已然热得受不住,水里的温度得有多高可想而知。更何况,如今这一块空间都刨出来,根本就没有人见到夏初七说的“回光返照楼”,更没有人看见半块她说的黄金,先前的信任感,自是又低了不少。
一年多前,他二人曾在卢龙塞外的药王庙打过交道。当时是与北狄交接公主乌仁潇潇。大概心疼他们的公主殿下,阿古一见到元祐出现就没有好脸色。但还是公事公办地将北狄皇帝的文书递了上去。
元祐不冷不热地嗤一声,看着阿古的背影,又笑了。
“赵十九,你欠我多少银子了?”
更何况,赵樽还未找到,他如何能答应这事。
元祐一咬牙,横眼过去,“骂你。”说罢,他也不管东方青玄的表情如何,哼一声就站了起来。
“七小姐。”
那确实是一个人。
甲一蹙眉,摇了摇头,气息极弱。
夏初七从天梯石洞一出来,刚好听见这话。
“咚”一声,有人惨叫。
“挖便是挖了,小爷管他娘的那些破事?东方大人,我上去会会阿古,你带着人继续挖,无论如何也得把天禄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事的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她说得极快,神经处于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态。
“对啊,大都督,若是晋王在下面,只怕如今也……”
元祐此人向来没个正经,尤其此时说话的腔调极是气人。
看着如风默默地抱着他上去,东方青玄汗湿的额头滴下滚滚的热汗,回头再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湖面,他终是淡然了下来,轻轻一笑,吩咐众人。
她抿了抿唇,嘴唇颤抖几下,竟然笑出了声来,“所以,我不能就这么轻易饶了他。”
“挖罢!”元祐第一个出声,狠狠拽过一名兵士手上的榔头,率先开动,“放心,出了事,小爷担着,你们谁若送了命,你家父母,小爷定会为你们养老。”
迟疑一下,她突然说,“我先前有些冲动。”
她像是做了噩梦,声音如同呜咽,像在哭泣,身子扭曲着挣扎起来。东方青玄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垂着脑袋已然睡过去的郑二宝,慢慢起身走过去,坐在床沿,替她掖了一下被子。
“大都督,楚小郎是我家主子爷的人,奴才自会侍候。”
夏初七哑着声音喊他,她不喜欢听“他人不在了”这句话,可终究身子无力,即使是想骂人,也声息微弱。
楚七的性格多么刚烈,他们都晓得。就她那个性子,若是醒转,极有可能会随了赵樽去的,他们确实也拦不住。
像是咕浓,像在呐喊,又像是在挣扎,听不太真切,但东方青玄却知,她一定在喊赵樽。瞥过头,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撑着额头,面上情绪极是复杂。
“东方青玄……”
“为何?”
看着他顿时涨红一片的脸,东方青玄轻哼一声,拂袖走在了前面,只留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