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元祐回过头去,“怎样了?”
她像是受了惊吓,反手一抓,紧紧地握住他,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沸水,滚汤得像溶浆一般的沸水,热得灼人的感觉,似是又回到了身上。
即便几十丈的距离,上面也能听见。
“不,就差我一个。”
“没事了。”
“就是它了,我进去看看。”
夏初七身子一僵,忘了动弹。
“阿七,我会一直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你好好活着,活够一辈子再来找我。我一直在。”
“是。”
她想得出神,注意力有些散,且困了三日,哪怕她神经有一点像打了鸡血般的精神,但身体状况却骗不了人,脚下踩到一块圆石,踉跄一下,脑子发晕,就往前扑倒。
那一道带着回响的声音,几乎是天籁。
但她太熟悉了。
“凿!”
若石壁凿开,没有了回光返照楼,没有了那个承载过她生命最重的地方?她该怎么办?
她不想睁开眼。
听着东方青玄的声音,看着那鱼汤,夏初七喉咙里突地冒出一股子腥甜,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大型机械的时代,人力微弱,但人力又可以很伟大,万里长城都可以建造,又何况挖通一道甬道?十万大军的力量不容小觑,约摸三个时辰后,黑呼呼的洞里,传来一声。
若回光返照楼,真的陷入了沸水,若赵樽真的……死了,她又当如何?
听着她沙哑疲惫的声音,东方青玄好看的眸子微闪,嘲弄的一笑,“你以为我没想过?那日,你与晋王从死室陷入鸳鸯池后,我们一行人就入得了开室。但在开室待了三天,找不到出口,也没有任何的凶险。第三日,开室的机关,突然自行启动……然后,我们发现了突然打开的石壁,还有出现在石壁里的你,我将你从石椅里抱出来,石壁就自动闭合了。”
东方青玄替她穿好鞋,抬头看她,吓了一跳。
“是很暖和。”东方青玄微微一笑。
思考一下,他朝那兵卒点了点头。
夏初七耳朵“嗡嗡”响着,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不知她梦见了什么,双手紧攥身上的被子,一张脸被热气熏蒸之后,恢复了原样,显得干燥苍白。毡帐里很冷,炉火“噼啪”轻爆着,烛火映照下,她的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表情一会喜,一会忧,一会五官皱成了一团,显得扭曲不已。
她告诉东方青玄,石壁上有过提醒,天梯只能用一次,用过之后,石壁机关便会被锁死,下面肯定无出口。一般人下去很危险不说,且天梯的中空部位,只能容得下两个人贴身站立,十分窄小,下去人多,反而会坏事。
说罢,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大概身体太虚,半抬起身,已然无力倒下。她嘴唇哆嗦一下,终是一把抓住了东方青玄的袖子。
夏初七伸出头去,喊了陈景。
足足几十丈的距离,除了铁链之外,四周光滑。铁链拉扯时,没有动静,显然是停止了运转,铁链嵌入在石洞底部。洞中很窄,只容二人站立,四周全部是厚厚的石壁层,闭合着,没有机关开启。
夏初七闭了闭嘴,狠狠咽了几口唾沫。
“还好。”她急急吐了一句,喉头的痛楚似是缓和了不少,又大口吞咽了几口饭菜,放下了碗,“赵十九说,他能撑七天。”
“手还好吧?”
夏初七面色微惊,随即出口。
“凿。”
那毛巾好冷,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神智微清。
“有我在,他会坚持。”
没有人回答她。
知道孙正业在外科上是一个不错的太医,夏初七稍稍放下心,放开了他的袖子,松了一口气。
他那个时候便知阴山之行可能会有危险。
“暖和?”暖和怎会发抖?
与她想的一样,虽然八室整体陷落,但要连接天梯铁链,那么大的牵引力,这石壁肯定坚固。如此一看,这天梯是从完整的一块原石中间凿下去的,可以想象当初的造陵工程何其庞大。
东方青玄凤眯里的波光,微微闪过,没有再说话,只掀开被子扶起她,坐在床沿。夏初七弯了弯腰,想要去找鞋子,可大概她鞋湿了,正烤在炉火旁,东方青玄转过头,替她拿过鞋,弯腰便要替她穿。
有人说,真正的爱,不是让女人极度疯狂,而是让女人极度的理智。因为,为爱疯狂是女人的本能,几乎不用考虑都会做的事情。反之,让一个女人能够违背本能做出理智的事,那才是极度的爱。
“哥……”
就着火把,一行人沿着新挖的甬道快步入内。
东方青玄看着她没有情绪的脸,喉结微滑。
因为字纸前面的一段话,是她自己写的。
她吃着吃着,突然又抬头问了他一句。
“赵十九——”
“大晏在阴山还有十几万大军,他们正在日夜不停地挖掘阴山皇陵。元右将军也带兵过来了,这么多人的在挖,不差你一个。”
人中穴被赵樽掐了一下,在石椅的上升过程中,她便悠悠醒转了过来。四周黑洞洞的什么都看见,她的双手在黑暗中无力的抓扯,但什么都抓不到,沉重的、漏风的、沙哑的、惶恐的……情绪抓扯着她的心脏,魔鬼一般在黑暗里向她扑过来。
她放声大叫着,就往前奔去,东方青玄和元祐赶紧跟上,果然,凿开的厚厚石壁层里,是一个正方形的中空,黑洞洞的入口,将火把往里递入,一看,正是那一块安置石椅的中空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