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樽淡淡剜她一眼。
“你在哭?”
“你若走,本王为你指路。”
赵樽目光淡淡地看着他,眉宇间一片决然。
先前她生气的与他大吵大闹,那是她不拿他当外人。可她如今看似随和的说软话,在他听来,却字字诛心。
就像知道她的想法一般,鸳鸯亭中的赵樽,突地冷冷补充了一句,声音甚为凶恶。
这冷飕飕的声音,来自赵樽。
可偏偏,在震位上,有雷声。
“还笑得出来?”她眉头蹙紧了,“你且忍着,等出了死室,我便为你包扎。”
他的声音突然传入耳。
八只石蟠龙,围绕着鸳鸯亭缓慢地转动起来,就像夏初七在后世的儿童游乐园里见过的旋转木马一般,转动得不算太快国,但极有节奏,带着一股子巨大的推动力,在缓缓划圆。
听得赵樽冷冷喊了一句,她突地反应过来。
“本座不想功亏一篑。”
里面影影绰绰,她看不清赵十九的容颜,却觉得他一人独坐于那一处,默默与棋局搏斗的样子,俊雅无匹,在夜明珠下,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辉,容颜绝世,高冷尊贵,指点江山独他一人而已。就是这般的他,轻而易举地就驱散了她内心深处潜藏的恐惧。
如今,只等最后的时候到来。
“杀?”
看上去,便不是按一二三的顺利排列的。
杀谁?夏初七眸带疑惑地看他。但转瞬,她的视线落在他后方那一群已然陷入幻觉无法清醒的侍卫身上时,她便恍然大悟了一般,手抬起,指过去。
“错过会怎样?”夏初七忍不住,还是小心补充了一句。
“甲老板,你等等,殿下马上就可以破棋局了。真的,马上就好。他一定可以的。”
“艮七!”
“东方青玄!”
“赵十九,不要杀……”
赵樽点头,仍是若有所思,“布八门,计八卦,入阵心,破阵眼,只要破解鸳鸯亭,整个皇陵前室的阵法都将被破解。如今我们还清醒的人,剩下九个,正好。”
“我的死活,与你有何相干?”
“阿七——”亭中的赵樽,猛地转过头来。
“甲老板,这是幻觉,幻觉。”
她原以为他只是脚软了。
在他在,她安心。
夏初七大吼一声,狰狞得像一只受伤的小母兽。
夏楚是认得东方青玄的。
一刻钟,说来很短。
死室里,机刮还在剧烈的震动,就像一个年迈的老者,苟延残喘般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死室环境在不停的变幻。瞬间之前还有山有水有池有亭的美丽地方,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在东方青玄的面前。
就像记忆突然出现了故障似的,她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京师的城墙,还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他面带微笑,偶尔嘲弄,偶尔戏谑,偶尔讽刺,可每一个眼神都那般的清晰,像本就刻在脑子里一般,硬生生往外挤,可画面却偏生模糊不清。
夏初七咬了咬下唇,她不敢想象以血肉之身抗拒机关是怎样的疼痛。但她是亲眼见过蛤蟆哥被机括活活绞死是什么样子的。
东方青玄没有回答她,或者说他没有力气回答她。他的身体界于两个方位之间,呈诡异的匍匐状,手上的鲜血还在往下流淌。
“在本座这里,从来没有战友,没有兄弟。”
看了他俩一眼,赵樽半阖了眼,缓缓出口。
没有了“喷泉”在前面,夏初七长长松了一口气,“噢耶”了一声。
再怎么厉害的机关,也不可能随便转换四季,说下雪就下雪,说发热就发热?她最多只能利用方位改变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可偏偏,那种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物,如今正在从她身前的蟠龙嘴中喷出来,不吸入肺里都不可能。
“私欲也是欲,我们若这般做法,岂不是刚好入了死室的陷阱?”
夏初七位于艮七位,离甲一的位置约摸有一米多远,她吃惊地侧眸望去,只见原本狠狠拽着石蟠龙脑袋的甲一,面色在夜明珠的光线下,带着一种绿油油的凉意。就在她看去的刹那,他手中的石块,“咚”一声掉入了池水里,而他的双手也慢慢地松开了,抱住脑袋就滚到水里,嘴里不停的喃喃。
这与机械原理,似乎也差不多吧?
恍惚间,甲一像是看了她一眼,可双臂却未松开,仍是双手哆嗦着抱紧她的腰不放。一双原本无波无浪的眼神,再一次浑浊起来。
东方青玄强压下的心绪,再次被挑起。
“你们若是怕动了杀念和执念,本座不介意代劳。没有了他们的拖累,我们或可离开。”
看着东方青玄,她凝噎了。
死室,仍然是死室。
东方青玄便是这样的男人。
几乎下意识怒斥一句,夏初七见他面色一变,显然要动手,惊了一下,猛地拽住他的手腕,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上泛着寒光的绣春刀,声音快速而坚定。
片刻后,他喉结滑动一下,沉下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