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幕僚刚喊了一声,哈萨尔就轻轻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然后,他一双锐如利剑的眸子落在了赵如娜的脸上,“小姑娘很会说话,你说得对,本宫难道不如赵樽吗?”
“对,抓住他们。”
果然,大战当前,不怕外敌,就怕内奸。尤其让她不敢接受的是,整日里与他朝夕相处的黑皮,竟然就是一个内奸。
老百姓都是人云亦云,谣言传得满天飞,越传越玄乎,甚至有人说赵樽已经被北狄皇帝招为了驸马,成了乌仁潇潇的裙下之臣,所以通敌叛国云云,一个个说起来,就像亲眼见过一样,在茶楼酒肆中,说得绘声绘色。
赵樽带领的这支北伐军,都是常年打仗打下来的家伙,个个骁勇善战,战时眸子里都是嗜血的光芒。可今天晚上前来夜袭的北狄军却明显弱势了许多,力度一点都不像哈萨尔的主力骑兵。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他们虽然也在拼命抵抗,可雪地上的尸体却大多都是北狄人的。
“这个哨子有问题?”
“抓住那两个小娘们儿,他们是一伙的。”
赵如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在焦玉的后面,又有一群北狄兵追了上来。看来人的数量,远远比先前在饭馆的多,很显然,是他们在饭馆里吃了亏,如今叫上了帮手,又追了上来。
赵如娜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儿,瞄他一眼,强自镇定着说,“官爷,北狄的太子殿下在城头贴了布告,说不会欺民扰民,你等是要公然违令吗?”
“是!”
赵樽黑眸深深,面上是她很少看见的冷意。
她心中骤然一痛。
到底人多势众,大约半个时辰左右,火势慢慢地控制住了,空气里只余下了烧焦的味道。同时也初步确定了,这是一次人为纵火,粮草库里被人喷洒了桐油,所以烧起来才会这样的快。而且可以确定,纵火的人,应当就是大晏军中的人,只有他们才能有这样的便利。另外,在火起的时候,粮草库中的守卫兵士,大多都是被人迷昏,被活活烧死的。
“鞑子们,拿命来!”
一众北狄军的校将们跪在地上,包括正在打斗中的人,也纷纷退后,放开了赵如娜和焦玉在内的几个大晏人。赵如娜再次向哈萨尔施了一礼,微微一笑,转头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心再一次提到了老高。
这样的散兵打得实在太容易,赵樽与夏初七一直都没有出手,站在队伍的后面,赵樽微蹙的眉头越来越紧,夏初七看着这形势,也奇怪了。
赵樽回头,掌心紧紧扣在她的肩上,冷眸烁烁,像是想要阻止她,可握了握,他又慢慢松开,突然低头,埋在她的颈窝,深深一吸,终是不再勉强。
夏初七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跟着众人快步走了过去。
“快跑!”
“不要跑了,跟我们回去吧。”
“闭嘴,你不懂。”赵如娜低低斥责了她。
“不怪你。”赵樽淡淡哼了一声,“刀能救人,也能杀人。人死了,能怪刀吗?”
为了能够有效的扑灭大火,免得人员拥堵,将士们很快分工合作,在赵樽的指挥下,排成了一列又一列,传递积雪,不停往粮草库运送扑火。
等她笑眯眯地走出营帐的时候,外间的校场上已经被火把照得透亮。猎猎的寒风中,残雪被火把的光线反射出一种白惨惨的颜色来,令这个夜晚显得格外肃穆。陆续从营中跑出来的兵士,已经整装待发,而赵樽立于阵前,正在沉声安排任务。
老孟说得很对,他们的大军如今深入漠北草原,如果粮草烧了,在这样的大冬天,实在太危险了。要知道,在锡林郭勒草原上,除去元祐带走的兵力,赵樽手上还有将近十五万人,没有了过冬的粮草,十五万人喝西北风去?
“是!”
山海关附近的一个小饭馆里,少了一根手指头的绿儿,低着头,听了那些议论,看着坐在她边上的赵如娜,声音里满是疑惑。
“北狄太子殿下,我只是普通的大晏百姓,不是大晏细作。先前,是你的兵士在大街上公然强抢民女,我的哥哥们看不下去了,这才出手伤了您的兵。”
赵樽慢慢调过头来,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个极为复杂的笑容。
“谁敢动她,我便杀了他。”
“对,先救口粮。”
“很多时候,防不胜防。”
“小姐,那些人是救我们的,为什么要跑?”
赵十九很傲娇地瞄她一眼。
“绿儿,跑快点。”赵如娜钻入巷子,累得气喘吁吁。
“不知道。”老孟额头全是汗水,声音粗嘎,“火起的时候,就不见他了。”
“小姐,我好怕。”绿儿看了一眼街上走来走去的北狄士兵,面色有些发白。
“不怕,我们只是老百姓。”
她又是气,又是恨,又是抱歉。如果北伐军的大将军王不是赵樽,那么,现在最可疑的人,就变成她夏初七了。低低叹了一口气,她看向赵樽,语气里满是歉意。
“我也不知道,小齐,快,先救火,粮草烧了,就出大事了。”
“焦玉,你们快跑啊!”
“啊……”
“来人啦,还不拉她下去……”
“哈哈,你们的太子殿下呢?做缩头乌龟了?”
“好久不见,爷爷都想你们了。”
夏初七吸了吸鼻子,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夏初七没有哭,但心里的纠结不比他们少。对于整个大晏军队来说,这都是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如今远在漠北,远离中原,十五万人的口粮,过冬的贮备,一夜之间毁去了一半,剩下来的日子要怎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