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货眉头一皱,放开她的手,拎了一个糕来。
“一个月而已。”
在此役中,带头打突袭的晏军先锋营,三千多名将士全部阵亡。
想么?不想他才怪了。
“怎么样?好听吧?”她笑眯眯的问。
赵樽猛地睁开眼睛,眸底除了欢喜,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笑意。
没有战争是不死人的。
赵樽黑眸一眯,显然不太明白她话里的“肉麻”是什么意思。可大概习惯了她时常冒出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词,也只是默了一下,大抵悟到了意思也不再多问,眸子专注地看着她,眼波流转间,那灯火阴影下的面孔越发威武昂扬。
“不乐意就算了!还敢狠心咬你家爷?该当何罪!”
夏初七心里憋了一团没处发泄的火,恶狠狠地拍开他的爪子,赌气地转过身子去,不再搭他的话。可腰上一紧,他却突地勒紧了她,往那榻上一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给压在了下头。一时间,榻上流苏“沙沙”直响,榻楣的珠帘“哗啦”声声,她难堪的挣扎了几下,恼羞成怒地吼他。
赵樽束了她双手按在枕头上,情绪不明的冷哼一声。
“爷就乐意睡你。”
“讨厌!”
“他是金卫军左将军,要么被夺爵下狱,甚至判处斩刑或者流配。要么他就娶了菁华郡主,官复原职……若是爷料得不错,他很快就会升官。如今夏廷德被褫夺了领兵之权,金卫军那么大的摊子,普通人降不住,支不起来,大牛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喂,你怎么了?”夏初七不解地问。
“不行。你,你那个,你先闭上眼睛。”
洪泰二十五年三月初一。
赵樽转过头去,看着她在烛火下洋洋得意的小样子,还有那一双水汪汪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眉头微微皱了一皱,将食盒拉了过来。
说不出是苦,是悲,是难过,还是……崩溃。
金卫军本就是一支虎师,骄兵悍将,从南到北不知打了多少硬战,鲜血中泡出来的汉子,个个都不怕死,用亡命之徒来形容也不为过。战争时期的军队,与和平时期完全不一样。他们可以不遵圣命,视皇帝如无物,也可以为了维护他们的尊严,说兵变就闹兵变,除了熟悉他们习惯的人,值得他们尊敬的人才可以让他们信服。所以,要是额外派人,不论是谁去领兵,估计结果都和夏廷德差不多。老皇帝要降住这支军队,要的是一员虎将,陈大牛无疑是他早就看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上次班师回朝时,就想要把菁华郡主许给他了。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很惊喜?”夏初七懒洋洋的倚在榻上问。
“自然是真的!谁稀罕你?多少好男儿排着队等我呢……”
夏初七哑然,嘴唇颤了一下,双颊顿时像被火烧了一般,耳朵尖尖似乎都快要着火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张口就咬住他不安分的手指,直到听得他“嘶”了一声,才放开嘴去。
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夏初七松了一口气,伸手挽住他的脖子,压着声线儿就笑问,“骂人是吧?晋王殿下您贪慕女色,夜闯深闺,强压人|妻,道德败坏,与我相比,究竟哪一个比较有辱斯文啦?”
赵樽眉头蹙起,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
“嗯。”
但因了太子的突然离世,原本定在二月的选秀也就破产了。不过,洪泰帝为了给重病卧床的张皇后积德积福,却对六宫嫔妃进行了大肆封赏,除此之外,还给各位王公大臣的内眷们予以封赏。当然,他做这些,全都是以张皇后的名义。这样的举动,自然让张皇后贤名更为远播,咸使一传,便言遍四海。
两个人坐在一处,吃着糕点,几日未见的思念之心,其实也没法子互诉衷肠。闪闪躲躲的语气里,都是那种说又不知如何说,不说又觉得心里闹得慌的初恋情怀。还有,便是深夜独处时,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窘迫。
赵樽静默了片刻,一只手轻拍着她,语气淡淡地回应,“军心不定,民心则不安,民心不安,社稷则不稳。兵变事情虽然解决了。可京军的军事主官调度却是在所难免。”
“好,爷也将就一下。”
“哪一句?”
夏初七面上一红,“夸人,还是夸糕?”
瞄了她一眼,赵樽面色不变,“罢了罢了,阿七如此记仇,爷便说实话了。玫瑰糕好吃,却是不如阿七好吃。谁知美人意,消魂别有香?”
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那是冷武器时代的常识。
知道这货向来没什么好话,夏初七习惯了也就不当回事儿,伸了个懒腰,她弯着唇一笑,走到外间去灶火上拎了温着的水,给他倒了一杯放在桌上,这才打着哈欠坐在他的身边儿。
不过他没有干涉她的决定。
“当初他们十二个人,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发誓要与我同生共死。这些年来,二鬼跟着我打了无数的战,多少次九死一生,没有想到,却是把骨头埋在了漠北战场……”
如果张皇后发现了,可怎么办?
“那你敢戏耍爷,怎么补偿?”
一道带着鲜血的紧急奏折,从庆州府送到了京师。
“爷刚亲了你一回,抵销了。”
“阿七,来爷怀里……”
夏初七从赵樽那里听了老皇帝让她去诊病的事儿,不是不心动。太子过世后,她再也没法接触的“魏国公案”真相,又一次为她敞开了大门。
之前,奉洪泰帝之命北征的领兵大将军陶经武,率了十五万人抵达了庆州,在与北狄太子哈萨尔带领的军队短兵交接了几次之后,北狄太子哈萨尔且战且退,与晏军周旋,各有伤亡,却也一直没有分出胜负。
看着他,看着他,夏初七口中那唾沫越来越丰富。咽了又咽,咽了又咽,眼皮儿反反复复地眨动了好一会儿,她才无奈的羞赧开口。
夏初七坐在他的边上,微微咬了下唇,不好意思地拿小眼神儿去瞄他,看得出来,她心里很是不平静。欲说还休,欲言又止,面上似乎还带了一点不明不白的尴尬,就连鼻尖上都添了一点细细密密的汗……
可黑暗却让人的触觉与心绪更为敏锐。
夏初七抬头,“你……不怪我?”
仰着头,她嘻嘻一笑,正准备向他道个歉,却见他支起身子,冷哼一声。
“赵十九,你敢再肉麻一点吗?”
赵樽望了一下车顶,良久才侧过头来。
“起来侍候爷吃。”
“糕比人,胜一筹。”
“什么事呀,这么严肃?”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那什么啊,先说好。这个事,我,我也没有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