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夏初七突然眯起了眼睛,眸子里时而平静,时而又添上一丝风浪。迟疑了良久,她才压抑住心底的情绪,半淡无波的撩着东方青玄,继续道,“放火的人,一定想我死……他么?从来都不想我死。”
看着她衣裳腕口上的补丁,再看看院子里头荒凉得没有多余家什的寒酸,郑二宝闭着眼睛也能猜得出来这家人很穷。可穷还这么有骨气,却是他没有想到的。等再次递银子上去的时候,他语气又真诚了几分。
今日下了朝他家主子爷一回来,二话不说就领了他。不对,中途还去东宫接了屁股后头跟着的那主儿——傻不愣愣的毅怀王赵绵洹,三个人一起到了这鸡鹅巷的小院子门口。
“大婶子,不能错。呵呵,欠钱这种事,我怎会记错?”
可不管谣言怎么传,不管老百姓如何议论,有一个与国本有关的大事情就摆在了朝堂上——太子殁,国无储。
“喂,注意仪容仪表,咱有事说事,不要动不动就用美人计啊?姑娘我从来不吃这一套!”
丧礼之后,洪泰帝颁哀诏于全国,同时通令咸使,为太子赵柘上尊谥庙号,祗告郊庙社稷。从此,那个做了一辈子太子也没有等到他老爹死去称帝的太子爷,就这样成为了史书记载中的一个符号——史称“益德太子”。
“真俗!”带着批判性质的扫了她一眼,东方青玄嘲弄的一笑,“七小姐,中和节上的事,你还没有看清楚吗?你就这么相信他?”
老百姓除了不得不遵守之外,也不过是谣言的滋生和传播者。
比起关押在宗人府的赵析来说,他算是轻松脱壳了。
一个生命逝去了,一场宫变结束了,一把大火又让无数个生命随着一起离开了人世。然,史书之上,既没有宁王赵析伙同肃王赵楷逼宫一事,也没有“益德太子”身中杨梅症或中毒死亡的记载。
“好吧,算你说得很对。”夏初七“哧”的一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狡黠的看着他,“那你总得告诉我合作的内容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迟疑一下,他才又轻松地笑开了,“美则美已,也比不过我去呀?”
“外头候着吧。”
几个时辰前,他们还生龙活虎的庆祝中和节。
傻子气恼得很,瞪大了双眼看他,“那些小娘子都归你使唤吧,我只要我的小媳妇儿,你还给我,就是你给我弄丢的,我就找你要。”
“殿下,我这就带人出去找她,一定把她给找回来。”
“七小姐,你别无选择。”东方青玄轻笑着,继续道,“你想为魏国公平反,太子爷帮不了你了,晋王爷也不想帮你了,你连唯一可以接近皇宫的身份也失去了。从此以后,那扇密不透风的宫门,都将与你无缘。你要怎么报仇?难不成,就凭你做几个火器,就能轰开皇宫的大门,还是你可以拉一支起义军,打掉大晏的江山?七小姐,别做梦了。”
那是大晏有史以来,京师城里最不平静的一个夜晚。
“属下明白了。”不得不说,即便陈景跟了他这些年,也真是半点摸不透这位爷的心思。一般人会准备一块假的虎符带在身边吗?真可谓是防范于未燃啊。
赵樽面无表情,考虑了一下,坐到了棋盘的面前。
“说吧,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斜睃了傻子一眼,见他满脸严肃的样子,赵樽不由得头痛的揉了一下额头,正儿八经的告诉他,“绵洹,你媳妇儿已经死了,你没有媳妇儿了。过些日子,你皇爷爷会为你指一门亲事。”
“七小姐,还是这么喜欢投怀送抱。”
见那妇人只顾着哭,赵樽皱了下眉头,不再多话,冲郑二宝丢了个眼神儿,拽着傻子调头就走。一路出了巷子,傻子还低着脑袋,只时不时地瞄赵樽一眼,不敢吭声儿。
“……”
他这位爷啊,就是硬绷着脸,也得把背挺直的人。
“大婶子,这是咱家……不,这是我欠你家丁二的一百两银子。他这不是出事了吗?我这觉着欠着也不妥,特地给你们家还回来……”
他又一次说到她的价值。
很多人都知道,那一串雕了“钟馗”的南红串珠,赵樽送给了楚七。
赵樽蹙起了眉头,“什么?”
赵樽微微一眯眼,瞅了瞅立在门口那妇人,冲郑二宝递了一个眼神儿,只是抿紧了嘴不吭声儿。郑二宝点了点头,赶紧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一袋银子递了上去,尖着嗓子按他家主子爷的吩咐回答。
一关上书房的门,陈景便有些迟疑地问。
她最后的记忆,是一片火光……
“几位官爷,你们找谁?”
听了他的分析,陈景大概明白了。
身子发着软,她这脚刚一沾地,整个人就向地下栽了过去。
从中和节的第二日开始,天下同为太子举丧。
那种完全被人监视的感觉很不好,她咽了一下唾沫,大眼珠子灵动的转动着,目光钩子一般刺向东方青玄,“算你说得有点儿道理。不过,听大都督您这口气,你要与我合作,是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岂不是您也和大晏有仇?”
傻子瘪了瘪嘴巴,不高兴地咕哝了一声。
傻子见他好像真的生气,态度又软了下来。
看来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
“条件本座自会向你索取的,不急。”
“我说你媳妇儿死了。”
“有这样子的事?我儿生前……没有说起过。”
傻子有些委屈,“大黄……”
事情揭过去了——
感慨完了,陈景见他又开始摆弄棋子,不由担心的轻咳了一下,“殿下,你已经三日没有合过眼了,去歇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