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析再次单膝跪下,抬起已然湿润的眼睛,狠狠咬了一下牙关,“不然,儿臣只能让父皇您安养天年,不问朝政了。”
“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提让人不爽的人?”
洪泰帝拂袖而去,他的身后,乾清宫大门关上了。
他一拔刀,四周的禁军也随之拔刀而起。一时间,寒光、火光映亮了乾清宫的大门,眼看禁军与锦衣卫的流血冲突已不可避免,那两扇禁闭的朱漆大门,却突然大开。
她的命很苦吗?
洪泰帝气得手都在发抖。
“老十九,你怎么说?”
宁王慢腾腾起身,手上兵器发着刺目的光芒。
赵樽眼风不变,目光却是灼灼如月,“儿臣该死!因楚七身份低微,儿臣一直不敢禀报父皇知晓。其实早在清岗县的时候,儿臣就已经收用过她了,她怀上儿臣孩儿的事,儿臣刻意隐瞒了真相,可也有很多人知晓,父皇一查便知。如今,为了保住她的命,保住儿臣的孩儿,儿臣不敢再隐瞒。”
“……”夏初七稍稍为他的孤陋寡闻默哀了一下,才继续道,“你认不认得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它很值钱就行了。拿去典当了,至少可以保你家人过上十年丰衣足食的日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想好了?”
“父皇,请恕孩儿不孝。”略一迟疑,他索性也不装了,“今日的一切,都是你逼孩儿的。您那么多的儿子,在您的眼中,只有大哥,只有十九弟,我是您的嫡子,却连庶子都不如,甚至连赵绵泽那个庶皇孙都不如。您明明知道的,绵洹为什么傻?一定与赵绵泽那个嫡孙的身份有关,您却不查。你心里雪亮地知道楚七的女儿之身,老十九是早就知道的,可您也还是包庇……”
他的话意味着什么,大家自然都懂。
洪泰帝怒不可遏,“慌什么?难不成他还真敢杀了他老子!”
赵樽眉头狠狠一蹙,垂下眸来。
“你脸上那一坨坨的酒刺都好完了,怎么还哭鼻子呀?”
那字,写得真丑。
宁王最是激动,“父皇,此事不可轻易结案。”
“这虎符是假的,真正的虎符在哪里?”
赵析拿着那虎符,满是痛恨。
宁王素来害怕他爹,被洪泰帝一喝,面色顿时青白交加。只见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的重甲摩擦出一阵“铿铿”的声音来。
原本她是想调侃梅子两句的,可终究又觉得与气氛不和。
他的手心里,是一枚调遣禁军的令牌。
那小狱卒正在打瞌头,闻声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明所以。
禁军与锦衣卫缠斗在一处,现场混乱不堪!
原本她信心勃勃地想用“青霉素”来改变这个时代的医疗历史,结果历史没有改变,奇迹也没有创造出来,如今她却不得不为了那个青霉素而丢命。突然之间,她又想到了赵柘,如果他不死,那青霉素是不是就可以问世了?
二月初二亥时——
披着铠甲的禁军包围了乾清宫,与闻讯赶来的锦衣卫对峙在乾清宫那朱漆的宫门口,一队在台阶下,一队在台阶上,那弥漫着血腥味儿的空间里,形势一触即发。
老皇帝闻言一震,手臂激动得把桌上的那张纸也拂在了地上。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很重,掷地有声。
这句话太有力度了。
“那日父皇来晋王府看梓月,在邀月亭中,我已将虎符呈于了父皇。”上交虎符,配上那个棋盘上的“孝”字,以表他对洪泰帝的孝心,换了今日中和节上,洪泰帝对夏初七欺君之罪的不杀之恩。
梅子扯着嘴笑笑,“爷说您中午吃了太多的肉,晚上得吃清淡一点,不然对肠胃不好。”
无奈得轻叹一下,她翘着唇笑,“好了好了,别哭了成不?我算是服你了,我吃还不行吗?看着你哭花脸的样子,我就觉着别扭,到底是谁坐牢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才是来探监的呢。去!”
“三哥,我受够了居于人下的日子,待你君临天下,就册封我为大将军王,让我也过一把执掌天下千军万马的瘾。为你开疆阔土,为你守卫我大晏江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何等痛快之事?”
“儿臣想,那是命。”
“回禀父皇,值得。”
“做什么?大晚上的。”
那满脸都是鲜血,一路杀进来的人,竟然是六王赵楷。
就在谨身殿里为了一个人的生死争执不休的时候,阴冷潮湿的天牢里,夏初七坐在那铺得厚厚的稻草上,看着面前梅子挤成了苦瓜一般蔫蔫的圆圆小脸儿,仿佛时光又回转到了清岗县的那日,她也是在柴房里,梅子也是为她来送饭,一样也是像现在这般,哭得个唏里哗啦,让人又心酸又好笑。
东方青玄今日未着红炮,一身孝服穿得像一朵妖娆而精致的天山雪莲,高洁的面孔上,带着戏谑的微笑。
“好。”洪泰帝眸子又是深了一深,脸色更是阴了一层,“老十九,朕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也希望除此之外,你再没有其他任何事情欺瞒于朕。否则——朕绝不会再宽恕。”
吃惊嘛,是都没有想到。
不等他说出来明白什么,那荡着冷风的宫殿外头,又是一阵阵“蹬蹬蹬”的脚步声,还有大型火器压过地面时发出来的“哐哐”声。很快,那挤满了兵士的甬道之上,又跑出一列列着装整齐的金卫军来。领头的人正是金卫军左将军陈大牛,他的边上,是潇洒不霸唇上噙笑的右将军元祐。
说她设在晋王府的“青霉素研究室”被皇帝下旨清查了。皇帝陛下召见了三公九卿们讨论,已然认定是她的“毒药”害得太子殿下暴毙。陛下大怒,已经下旨刑部,于明日午时对她斩立决。
赵樽镇定地看着他,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