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马车行至吟春园门口,黄明智放了马凳,撩开车帘要去扶太子爷下车的时候,他才发现太子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软倒在了马车里,已然没有了呼吸。
太子爷殁了。
治好了太子,就自行离去?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夏初七一眼,迟疑着,考虑了,终究还是咕哝着小声儿说了一句。
“这些饭菜,是有人带进来的……”
场面一时僵硬着,宁王适时走过去,对傻子笑说,“绵洹,你可是识得她?”
太子爷死了。
宁王说得声色动容,也句句有理。所以,洪泰帝虽借机狠狠骂了他,可事情被他挑起来了,当着满朝臣工的面儿,就必须做出一个样子来,给大家一个形势上的交代,要不然,如何能服众?
死得一定是不明不白,那么,总是要有人来垫背的。
他早就已经忘记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也忘记了那个人那一双干瘦得不成样子的手,也曾经修长白皙过,也曾经亲热地抚过他的头顶,亲热的举起他小小的身子来,迎着阳光亲热的叫过他的名字——绵洹。
“她是我的媳妇儿,我一个人的媳妇儿。”
那件明显被老皇帝暗暗压下的“当年秘事”,又一次被宁王赵析借着醉意给当场提了出来。而且他明显是有备而来,说罢又醉醺醺的往夏初七的桌案前走去。
说,还能说什么说?
“驸马爷,喝一个?”
懒洋洋地看了那小狱卒一眼,她轻松的调侃着。
“我识不得。”
好一位关心侄子的皇叔。
她嘴里的计划是什么?计划中可有包括杀掉太子和陷害她这么一环?如今傻子回来了,傻子是嫡长孙,那么太子一死,赵绵泽做储君则会名不正言不顺。接下来,以宁王的本事,又如何能与手握兵权的赵樽相争?
原来故事终归只是故事而已。
如今,她就坐在稻草上。
傻子瘪了瘪嘴巴,可怜巴巴地盯着夏初七。可考虑了一下,他又非常不雅观的挠了挠胯部,才气嘟嘟地摇了摇头,又坐了回去。
夏初七比划了一个巴掌,挤了一下眼睛,“五两。”
那个女人是东方阿木耳吗?
夏初七无从去问,东方青玄已经离开了。很快,老皇帝也回到了座位上,脸上依旧延续着他暖烘烘的笑容,乍一看上去,除去那身象征帝王威严的龙袍之外,他就是一个慈祥的老头子。可也就是这只手,杀伐决断,翻云覆雨,面不改色。
他并不想动赵樽。
“你领了梅子去,必须让她吃。”
她微微抬头,入目的是东方青玄噙着笑意的妖冶凤眸。
“择日不如撞日,楚驸马……请!”
“这样好了,今日朕得回吾孙,心甚喜之。因此,饶你一次,算你功过相抵,朕也就不罚你了。可大晏有律,女子之身不能为官。即日起,褫去你晋王府良医官一职和驸马之身,待治好了太子的病,自请离去吧。”
“吃饭了。”
一听说有功,好些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洪泰帝似乎更满意了。
她脑子里一直都这几个字。
做为局中之人,她除了入瓮又能如何?
怪不得以前御赐的王妃都会不等成婚就惨死。
“你虽身为女儿之身,却有报国之愿,那是极好的。再且,朕与老十九受了你的蒙蔽,册封了你为驸马,那也非你所愿。真要论起来,你救了老十九的命,又救了太子一命,那也是大功一件。”
那么,老皇帝刚才所说的“功过相抵”自然没有了。更何况,那黄明智还回禀说,太子爷早上起来还好好的,精神头不错。临走之前,只吃了一碗楚医官新配的药,那么她已经由“医者”变成了最大的嫌疑人,那些人又怎会放过她?
除了尚未安置的老皇帝之外,几位朝中重臣,还有他的儿子和孙子们,也都被召集在了一起。把如何为太子隆重治丧一事商议完毕,东方青玄又建议,要把楚七提去诏狱,由锦衣卫来审理“楚七谋杀太子一案”。他的提议,得到了几个老臣和几个皇子的附议,只有赵樽不肯松口。
看着目光阴阴的宁王,夏初七手心都攥紧了。
“来人啦,把楚七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洪泰帝目光深了一深,意有所指的道,“楚七欺君犯上之事,你事先可是不知情?”
“锦衣卫的诏狱,都能让一个人招出他女儿穿的亵|裤颜色来,还有什么罪,是不能定的?”
又是一阵“哗然”声起,有人在低低抽气。
“酒醉”的宁王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可那一份“孝心”仍然是感天动地,听得席中众人连连点头,却把洪泰帝的眉头越说越皱。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吧?
一时间,座中众人神态各异。
赵绵泽蹙了下眉头,与众人一样,目光盯在夏初七的脸上。
夏初七心里凉凉的,随了众人的目光,也看着那个俊朗如神的男人。却见他懒洋洋地放下手中酒杯,没有看她半眼,只淡淡道。
她说得很慢,声音也有些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