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坐在炕桌上。
那么他现在，一定会比她更想杀了那个人。
浓墨落在药笺纸上，一笔又一笑。
她施了针，也哺了药，赵梓月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死人般的厥冷生寒了，却还是没有半点儿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你们几个都下去休息吧！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抬眼儿看了他一下，郑二宝便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有办法她会不想吗？夏初七压抑住心里的悲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事儿的时候，多和她说说话，多鼓励鼓励她。现在我先去拟个方子，一会儿想办法给她灌药。”
夏初七撩他一眼，不由得感叹——这事儿，确实是作老孽了。
可以料想，赵樽一旦回府，肯定会第一时间就来这屋。这两位如夫人，见天儿就盼着见他那么一面也不容易。她如今赶了人家走，好像是有点儿不厚道？
敢情她们过来探望公主是假，等着赵樽回来才是真？
“公主哇……”
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关心她的吃喝，夏初七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冷峻的面色和情绪不明的脸，淡淡地“嗯”了一声儿。
东方婉仪和魏氏都是一愣，面色尴尬了一下，却是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月毓见状，适时地轻咳了一声，软声细语地上前准备解这个围。
男人黑色的织锦披风，带着独属于军营的锋芒和英气，透着一股子夜晚的冷峻孤绝气息，轻飘飘地落入了她的鼻腔，随即，蔓延到了心坎儿上。
一句话，他直入重点，月毓身子颤了一下，咬了咬唇。
当然，老皇帝那边儿，她暂时还没有派人通知。
“你总算回来了，梓月她……出事了！”
翘了翘唇角，她很想过去呸她几句，可如今赵樽在这里，这月毓又是打小就伺候他的丫头，她也不知道他们主仆间的感情深浅，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开口，只需要坐着冷眼旁观，看戏就成了。至于谁演得好，谁演得不好，说来那也不关她多少事儿。
赵樽淡淡扫她一眼，加重了语气。
说着她撩了撩袖子，坐在了椅子上，摊开了药笺纸。
赵樽默不作声。
放下手里的毛笔，她以从未有过的急切，飞奔向门边儿。自己也没有去琢磨那是一种什么样儿的心情，自以为是为了梓月，却不知那脚步里，有多少是含了自己的焦渴。
这一顿晚饭，赵樽吃得格外的漫长，也格外的尊贵优雅。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说一句话，让屋子里的气氛一度陷入了冰点。夏初七时不时瞄他一眼，一直在猜度他的心思，也猜度那外头跪着的月毓，又打了什么主意，但她也什么都没有问。
呵，难不成这个月大姐，她是要自首？可在赵樽这里有“坦白从宽”这么一条么？怎么看，他都不像会轻易饶人的主儿啊？
一走到床前，她扑嗵一声就跪下了。
赵樽没有看月毓，只拿过丫头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手，淡淡道，“你有何罪？”
心下“咯噔”一声，夏初七的情绪顿时就饱胀了起来。
“爷都知道了。”赵樽一只手揽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目光却望向了不远处层叠的纱幔里，静静躺着却无声无息的赵梓月，声音沉了下去。
丫头们大气儿都不敢出，而她却是全神贯注地用在急救赵梓月上头，完全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血止住了，可赵梓月却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赵樽面上没有变化，只淡淡说，“让她先跪着吧。”
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痛苦来。
急匆匆过去，夏初七疾步迈入了赵梓月的内室。
封建社会的女人，真是不容易。一个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公主，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得多大的勇气才敢往自个儿的手腕上切上一刀？
时不时过去探探她的脉息，又偶尔打开窗子看一看外头的天色，夏初七心下也有些忐忑起来。坐在离床不远的炕桌边儿上，她写写画画，涂涂改改，琢磨着新法子，过了好久，才听得梅子从外头冲了进来。
同时，也把屋子里的下人，都遣到了外间。
看造化？青藤一呆，眼泪涌出了眼眶。
“驸马爷，你快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公主……”
“你会像他们一样，怀疑是我做的吗？”
一听她这句话，夏初七的心便吊了起来。
就在离赵梓月不远的窗边儿，谁也没有说话。
“奴婢，奴婢当时知道了那件事，确实是忧思过重，脑子都傻了，没有考虑到那许多……”月毓眼眶盈了些泪水，看着赵樽雍华无双却冷静得冰块儿一样的脸，又侧眸，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夏初七，然后才又垂下眸子去，“除了这个，奴婢再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
话不需要太多，简简单单两个字就足够。
忍无可忍，她“啪”一声快下筷子，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