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忙忙的说完,顾阿娇便回头让济世堂的车夫调开驴车的位置。
他不在的时候,除了值扫的丫头太监,不敢有人在这里随意来去。当然,她除外。在外面淋了一身儿的雨,她与李邈衣裳都湿透了,回了屋,第一件事儿便是换衣服。
所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实际上,她撒的那个过敏粉儿的症状,便是如同肌衄的症状一般,全身会布满了红点,像是皮下出血似的极为可怕,不过,却不是肌衄。
说到此处,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视线又是一转。
可夏巡当街调戏妇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习以为常,不等她的脚丫子跑开,他只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儿口哨,眼神儿一瞥,随了他来那几个魏国公府的仆役便按了上去,拖住顾阿娇便要往夏巡的马车上拽,只苦了济世堂那车夫,扑嗵跪在雨地里,除了磕头,却没有旁的法子。
“你难受的时候会哭么?”夏初七盯着她,又问。
顾阿娇也没有多想,顺口便说,“应是府里有人生了病吧?昨日晚些时候,我舅舅过去了一趟,他回来也没说是谁得了病,只说此事不要多提。我对药理也只是初通,舅舅不说,我又哪里晓得?”
一群人渣蜂拥而散,夏初七笑了。
那夏巡不是个好东西,笑嘻嘻地说着,那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便定在阿娇鼓囊囊的一对丰妍上头,一探手,便要摸上去。顾阿娇侧身闪过,尖叫了一声儿,语气有些发颤。
一拱手,她打了个哈哈,笑意却不达眼底。
“先前楚医官说,与绵泽乃是好友,此话可对?”
顾阿娇的一声轻呼,拉回了夏初七的思绪。
夏初七看得出来,李邈不想提起当年的事情。
要知道,那夏巡为什么敢在京师这么得瑟?
可到底他还是磨不过夏初七的嘴皮子,把钱给收下了。
“无妨,能得楚医官为友……”
这馄饨摊子很小,上头就一个雨篷子从店铺梁上伸出来遮着,桌子也不过就几张,可那老板人很热情,馄饨的味儿也很正,一口吃下去,顿时从嘴到胃都暖和了。
“只可惜,他已有妻室。呵,即便是没有妻室……”
“二爷,奴家药堂里头还有事情要做。爹爹和舅舅都等着我送完了药,回去做事儿的。奴家这便让开路来,等二爷的车驾先行过去。”
可夏巡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么?
“其实那魏国公府的小公爷,人品还是很好的……”
“来,表哥,你也吃点儿?味道很不错哟。”
她早先就说过,想嫁一个世代封荫的官家,不希望未来的子嗣仍是出身贫苦。这夏巡找上她,万一是她自个儿乐意的,她俩一出面儿,不是搞得彼此尴尬么?
在黄石的“驭”声里,马车在雨蒙里停了下来。
可她不是夏楚,没那份儿闲心。
“那他呢,去了哪里?”
夏巡气极攻心,“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啊哦,原来碰见夏巡了?而夏巡还真说了?
拿着手绢不停擦拭着湿掉的鬓发,顾阿娇有些气苦,“我舅舅在京师的生意做得很好,魏国公府的补药丸子和平素常备的药物,都是济世堂拿的。那魏国公尤其喜好济世堂做出的地黄丸,常年都吃着,我来了京师,也去送过几回药,却不想碰上这瘟神……”
弯了一下唇角,夏初七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儿难堪。
果然一听她这话,夏巡的面色都变了。
“你,你是……?”
“无事,我顺道送楚医官回府。”
风掠过来,有些凉意,夏初七看着她苍白的脸。
“我躺一会儿啊,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下官也就是说说而已,长孙殿下也不必为难。再怎么说,你们都是一家人,殿下你也难做,所谓,裙带裙带,有了裙带上的关系,那枕头风一吹,不什么事儿都过去了吗?呵呵……”
夏初七抿唇一乐,没有吭声儿,只拿眼风瞄向李邈,顺便也把回答这个问题的任务抛给了她。可哪怕袁形目光火热,李邈的表情却很是平静,就像压根儿没有发现他的关心一样,淡淡的说。
心里一乐,她扬手就要喊……
想了想,她又翻了翻白眼儿,“现在老子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生滚,第二个是死滚,巡爷,您选择哪一个呀?”
可就在这时,又一辆豪华漆边的马车飞驰过来,绕到小驴车的面前,调头一横,就堵住了小驴车的路。很快,那马车上便下来了几个仆役模样的家伙。打着伞,鞠着身子,将一个生得唇红齿白的小子给迎了下来。
京师又是什么地方?一个牌子砸下来都有可能是三公九卿,一个魏国公夏廷德其实也撑不了他这份脸面。往内里说,真正的原因只因他妹夫是皇长孙赵绵泽,人人都知道老皇帝宠爱赵绵泽,而赵绵泽又极为宠爱夏家的三小姐夏问秋。作为夏问秋的胞兄,夏巡的地位,可不就是水涨船高吗?
“长孙殿下!”夏初七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抬眼看过去,“说起这事,下官便又想多一句嘴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那魏国公府的二爷仗的是谁的势,丢的是谁的人,只怕长孙殿下比下官更为清楚吧?长孙殿下爱重侧夫人之心天地可鉴,可若是您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呵呵,像我等听听也就罢了,要是一个不小心传到万岁爷的耳朵里,只怕对您和侧夫人将来长长久久的恩爱,会有些影响,长孙殿下以为呢?”
“肌衄?”
因为她不了解顾阿娇的意思。
今日是立春。
打了下嘴巴,她拿着勺子,也学着细嚼慢咽,可舌头打着滚儿,却是极不习惯,吃得极不爽快。吐出一口气,她准备仰天长叹一句,此生再无优雅之能,突地看见街上驶过来的一辆小驴车上,挂了一块儿“济世堂”的旗幡。
稍稍一想,夏初七瞄着她又问,“那你可知道,魏国公府里,干嘛要这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