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黄公公,掌了灯来,屋子太暗了。”
她终于服气儿了。
时不时把金元宝拿出来瞧一瞧,在眼前晃一晃,听听它的声音,她突然发现还是金子银子这样儿的东西更容易勾起她的兴趣和占有欲。
那黄公公虽然跟随太子赵柘多时,可太子爷病了这么久,他已经见了太多有名气的太医,却没有一个人瞧出来治好病的,早就对这些医官不抱希望了,哪里又能瞧得上夏初七这么一个年纪经经的良医官?
“太子殿下说的可是魏国公府的七小姐?此事说来话长,下官的确不是她,先前长孙殿下也曾有过怀疑……”
比起晋王府来,东宫的戒备似乎更为森严,处处可见穿甲挎刀的御林军巡逻。
抬头望了望天空,李邈没有回答她。
放下医箱,她先向那个病秧子行了个叩拜礼,这才起身在黄公公老鼠一样的眼睛盯视下,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拉大的……大便……”
宁王抓傻子,傻子像太子。会是巧合吗?
她原以为是钱财不到位,袁形故意拿乔,却没想到他根本就不要钱,一脸慌乱地挡开了手去,歉意地说,“兄弟,你与邈儿两个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等再生之德我袁形没齿难忘。如果这只是干系了我一人的性命,豁出去了也得帮衬的。但如今这事儿扯到了朝廷……我不得不为手下那般弟兄们打算。鬼火都怕见亮,口口们这等营生的人,不好插手朝廷的事儿,想来你们能理解我的不易。”
这回递信的人给了她们另外的一个地址,并非先前人蛇混杂的锦绣楼。
真正让她吃惊的是,那孤卧于病榻上的人,有一张似曾相识的五官。虽然他苍白还瘦得不成样子,却让她几乎下意识的便想起一个人来——傻子。
放下那茶盏,她关心地问了几句袁形的伤势,又亲自坐过去把了一回脉,见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吩咐了几句,就急急地扯上了她关心的正题。
外头的车夫是东宫的人,夏初七没有机会问李邈去办的事儿如何了。只好一次次把玩着怀里刚得的一锭金子,心里很是愉快。
那冬瓜还叫黄明智啊?一点都不明智。
安子的态度很是友好,“得等着黄公公来传唤。”
话音刚刚落下,不过转瞬,一个更大的打击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儿?
听着他毫无神智的叙述,夏初七突然壮了胆子。
没与他那个视线再接触,她恭敬地起身作揖。
不过总有一天,她要让这里的人……
“十五岁,可以婚配了。”李邈的脸上稍稍带了一点儿凉意,像是被冷风给吹的,又像是被某一种潜藏的情绪给扰的,“只是阿楚,表姐还是那句话,你得记牢了。要是他不给你名分,哪怕待你再好,你也不要把自己给了他,不然你这辈子就算毁了。女子家的名节,比生命还要重要。”
不回答她,东方青玄又妖娆的轻笑一声。
可接下去,他含含糊糊地又说了一句更糊涂的话,“我这辈子,好像活得太长了,我等那一天,等了好久了,一直在等,等得头发都快白了。活着不得,不能到了黄泉,还不得吧?也不晓得来生,还能不能与你遇得上?”
说到这儿,她不等李邈回答,一个人突然顿住了,想了想,又诡异地摇了摇头。
她回头,却听她说,“小心着点儿。”
“袁大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等找到了人,定然还会有重谢。”
入得内室,打了个黑灰色的布帘子,一眼便见到躺在床上养病的袁形。
“不明白?!”
可东方青玄么……
楚楚者茨,茨以生草?所以,夏楚又改成了夏草?
瞧着她飒爽的背影,夏初七又好笑又好气。
他人虽然病了,可威严还在,黄冬瓜不敢再吭声儿,鞠着身子就后退着出去了。赵柘转过头来,只是看着她戴了个“口罩”显得有些怪异的样子,好久都没有说话。
夏初七当然晓得赵绵泽那个贱人请他来东宫治病没有安什么好心,可赵樽阻止她,她可以理解为关心,这个东方青玄又算是哪个意思?
“那袁大哥,您那兄弟可晓得那艘船去向何处?”
“还不快给太子殿下请安?”
只不过如今那赵柘是用不上了。
凭她天生敏感的嗅觉来判定,似乎还有熏过艾的味道。
干咳了一下,夏初七差点儿以为见了鬼。
在丹凤街一个青石板小径的深处,有一个朴素的应天府常见朴素民居,从外头来看,没有什么识别度,大门略显陈旧,门口有两颗白杨树,里面依稀能够听见鸽子的“咕咕”声儿。
袁形知道李邈是个女的,却不知道夏初七也是个女的,那眼神儿在她与李邈之间来回了好几次,才豪爽地吩咐。
“怎么样?”李邈低声问。
“黄公公且息怒,下官见太子殿下脉象细弦,湿火恐已入肾,湿毒流入筋骨,恐身上还有别的病灶,喉间糜碎,舌下肿胀,所以想看看他口腔和身上的病灶,以便确诊,好对症下药。”
“下官真没有。”夏初七说着,顿了顿,目光微微一闪,“殿下,另外还有一个事情,下官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作为医者,又不得不提醒,殿下宫中的女眷,都应该彻查一下,有无感染此症者……”
他穿着寝衣,面色清瘦,看上去也就四十岁来岁,一头长发全挽在了头顶,柔和的目光也有那么一点像赵绵泽。
等夏初七满是疑惑的出来时,李邈早就已经等在外间了。两个人相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坐下来开方子。
“心如止水?还在想你心里头那男人?”
怪不得医案上都只敢写“风寒”,谁又敢说当今的太子殿下得的居然是花柳病?为了忌讳太子的身份,除了记医案不能公布病症实情之外,就连御医开处方也要故意用一些辅药来掩人耳目,这也便是为什么东方青玄会说“治好也是死,治不好更得死”的原因了吧?
黄公公一惊,“太子爷……”
那黄公公又瞪了她一眼,扶赵柘靠好了,才去掌了灯过来。有了明亮的灯光,夏初七终于看清楚了他身上的病灶。
那声音像是许久没有开过口一样,沙沙的,哑哑的,像一条缺水的鱼似的,听上去十分的干巴。
大概见他们坐着无聊,那安子是个讨喜的人,进去了一会儿,便抱来了太子赵柘的医案来,以供夏初七了解病情。
敲了三声门儿,开了。
夏初七乐得翘了一下唇,“我晓得了,谢谢田总管。”
呵呵,这个称呼让她心里一热,“是的,十九爷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