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镇远在西北边陲,时人做过测量,宁夏镇距南京城三千八百四十里,据北京城两千六百五十里,这遥不可及的两千六百余里的路程,若五六天行到,每日平均下来须得行四百里路,可见这一路上的辛苦之处。
宋楠吓了一跳,咳嗽一声道:“杨小姐,是我。”
宋楠道:“没事,我只想来看看你,你晚上的干粮没吃呢,我怕你生病了。”
即便如此,行了四日后才出了山西境内,抵达延绥镇境内,而距离宁夏镇还有接近一半的路程,看看手下的旗校们个个面黄肌瘦,不少人已经胡子拉碴支撑不住,即便带了替换的马匹,不少马儿也因疾行赶路倒毙。宋楠不得不下令速度放缓,在这么下去,人和马都撑不住了。
当夜,在官道之侧的山沟中宿营,旗校们在空地上烧起篝火,为了御寒和消除疲劳,宋楠允许他们喝几口酒,每天晚上宿营晚饭时间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此刻他们正歪在篝火边喝酒打趣。
宋楠被她可爱的神态逗乐了笑道:“话本上不都是公子落难千金小姐搭救么?怎么反过来了。”
杨蔻儿哦了一声,半晌后传来嘤嘤缀泣之声,宋楠一愣问道:“怎么了?”
“我是说如果呢,又不是真的,就像是……就像是话本儿吧。”
好在通往宁夏甘肃的官道修的不错,弘治年间还历经过一次大的休整,道路还算平坦,但即便如此,此行穿数十州府,经山口关隘无数,且越往西去天气越是糟糕,风雪弥漫,沙尘蔽日,着实是一番堪比取经的艰苦历程。
“你是不是挺不住了?这样吧,明日我命人去延绥镇中寻一辆马车来,我命几个人保护你慢慢跟在后面走吧。”宋楠柔声道。
自始至终,宋楠没见到杨蔻儿说出一句抱怨之言,精干的锦衣卫旗校们都受不住,对杨蔻儿而言这番折磨可想而知。
杨蔻儿吁了口气道:“还好故事的结局不是悲剧,我在府中问及此事,没人愿意告诉我;素儿姐姐真幸运,遇到了公子,你搭救了她,这好像是话本儿一般,真好。”
杨蔻儿其实大腿内侧早已磨得疼痛,虽然善于骑马,但大腿内侧娇嫩的肌肤却是硬伤,很久没骑马,半日磨下来已经隐隐作痛,但杨蔻儿是绝不肯说的。
杨蔻儿歪着头眼神不知看在何处轻声问道:“素儿姐姐是怎么认识你的?她的爹爹好像是也是一个官员是么?”
宋楠心道:“会弄破膜的你知道么?你这老爹真的是胡搞,也不为女儿未来的日子想一想。”
“诺,拿上这个。”宋楠负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一个厚厚的棉垫子出现在手中。
或许是昨夜的爆竹和焰火的硝烟未散,清晨的京城之中大雾弥漫,但这并不能阻挡宋楠出发的脚步。辰时未到,王勇率一百火铳亲卫骑兵便已经在宋府前列队等候。
后院中,宋楠全副武装,身披猩红披风阔步出门,杨蔻儿一袭月白锦袍,外罩粉色风衣站在院子里等着宋楠,一张瓜子脸在衣物的映衬下更是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刘瑾在驳回了六部的几个官员人选建议的折子以及几桩关于赈济钱粮数目增加等事务的折子之后看到了宋楠的这封奏折,刘瑾如今对宋楠的一言一行都细细的揣摩,在此事上更是不会大意。细细的想了一会,得出了诸多的疑问:大过年的去蔚州省亲作甚?宋楠的底子自己查的一清二楚,在蔚州确实有宋家的一脉,不过宋楠早已跟他们断绝了来往,这回又去省亲作甚?
宋楠大笑转身走开,王勇和十几名旗校已经齐齐站在路边,眼望着侯大彪的骑兵队飞驰而来,来到近前。
杨蔻儿伸手接过皮囊,猛喝一大口咽下,顿时眉头皱成疙瘩,剧烈咳嗽起来。宋楠哈哈大笑起来,杨蔻儿脸上腾起一片红云,伸手捶打宋楠道:“你戏弄我,你戏弄我。”
然对刘瑾而言,这正是他行使批红之权的好时候,之前虽也常常替正德批阅奏折,但披红之后都是要将意见结果读给正德听的,正德若是不满意会加以更正,但这段时间却是大权独揽过了一把决断天下事的瘾头。
宋楠回身笑道:“是啊,她跟你一样倔强,半日下来便路都走不得了,希望你不要像她那样。”
“你岂能跟素儿比,你爹娘都在,不会经历素儿的一切。”
早在昨日下午,宋楠便将回蔚州省亲的奏折命人送入皇宫,正德这两天没日没夜的狂欢,根本就没在乾清宫中,只命刘瑾自行处理一些琐碎的折子,本来新年期间官员的折子大都是请安问福之类的话,政务上的大事并不太多。
“没事,好的很,公子可曾见我掉队?”
杨蔻儿脸一红道:“人家才不是,小时候爹爹带着我在草原上玩,在草原上不骑马有什么好玩?于是久而久之便骑会了,不过这几年很少骑了。”
宋楠一怔回头,见杨蔻儿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看着自己,心中一慌,忙告诫自己不要多事,自己可不能再瞎风流了,这位可也是个官小姐,不能随便招惹。
宋楠这才理解了当日见到宁夏镇千户所送信的旗校文章等人身上的狼狈模样,任谁没日没夜的跑个五天时间,也会是那么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