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迈步往马永成身边走去,看着马永成胖墩墩的大饼脸冷声道:“马公公,你最好真有要事禀报,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
马永成道:“咱家岂敢如此猜忌公公,只是咱们这般遮遮掩掩的说话,能有什么结果?实话告诉公公,钱宁之事我已知详细情形,世上本无不透风之墙,公公不必再故作不懂。咱家知道公公如今处于为难之际,钱宁私自伸手横插一杠子让皇上赐予厂衙督主之职,公公本暗中给谷公公和高公公的许诺便兑现不了了。咱家也知道,刚才高公公和谷公公来找过你,怕是来跟刘公公您来理论的吧。其实也难怪,换做是咱家,也会认为刘公公是故意给钱宁职位,放出风来说是皇上赏赐的,便是为了撇清此事罢了,毕竟谁也不会跑去质问皇上不是?”
一想到这个名字,刘瑾便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这段时间自己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个阴影:宋楠轻易的屈服于自己,同意复开西厂且昏头昏脑的提议增加一个内厂衙门,以宋楠的精明,岂会出现如此昏招?一个这么明显的破绽在眼前,自己竟然视而不见,宋楠要是这么容易对付,也不会从一个边镇小将混到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佬,混到了连英国公都嫁孙女在背后支持他的地位了。
“刘公公,刘公公你怎么了?”马永成抖着嗓子问道。
说罢,但听脚步沙沙,矮墩墩的马永成披着大氅带着雪帽的身影出现在司礼监大门口的台阶上,身边一名小太监跟着要拉他的胳膊,被马永成抬脚踹了个趔趄。
马永成道:“我想挪挪位置。”
马永成摇头道:“我可不稀罕秉笔太监的职位。”
马永成道:“刘公公,你要是这么说话,咱们今日还如何推心置腹?是否是传言可不是您说了算,事实如何便是如何,咱们这些人也不是傻子,都有自己的判断。”
刘瑾心中大怒,高声喝道:“马永成!你要作甚?这里可是司礼监,你当是承运库么?”
“咱家还知道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足以让刘公公抓住钱宁的命门,惩罚其对公公的不忠,并可一了百了的解决此事。”马永成微笑道。
然而马永成一句话便粉碎了刘瑾的企图:“刘公公,你也不必做这些样子,别人或许我不了解,但你刘公公我却是了解的,我也不指望你能施惠于我。在这内廷之中,靠的还是自己的本事;所以今日我便来向刘公公要个官儿,若是刘公公能答应我,我便助你解决了钱宁,且滴水不漏。”
刘瑾带人要走,马永成却淡淡道:“刘公公,皇上那儿已有宋楠随侍,刘公公去不去倒也无关紧要,倒是刘公公自己手头的事情该要抓紧解决了。”
刘瑾脸上青白交替,叹道:“你当然不是白痴,你比他们都高明。”
刘瑾冷哼一声道:“你何时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了,到底是何事,还不快些说来?”
马永成见刘瑾这幅模样,心头发虚,生恐刘瑾一怒之下先砍了自己,刘瑾可真的会这么干,事后他也必有办法搪塞。
“你们且退下候着。”刘瑾摆手命令跟随的几名太监和护卫,那几人纷纷退下,偌大的司礼监大院顿时空空荡荡,只剩下刘瑾和马永成两人。
刘瑾心头怒气上涌,今日的马永成和昔日的马永成截然不同,处处透着高深莫测,言语上也是旁敲侧击的含沙射影,跟往日那个沉默寡言唯唯诺诺的马永成判若两人。
刘瑾心中一动,脸上却沉静如水,不露声色的道:“你定是也听了外边的流言蜚语了吧,那些话你也信?咱家已经下了令,再有以讹传讹之人一概乱棍打死,莫非你马公公也要加入谣传大军不成?”
马永成道:“就在这里说么?”
马永成笑道:“我是何意公公难道不明白么?难道要咱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不成?”
而且公主跟宋楠之间虽然看似撇清,但在刘瑾看来,却别有隐情,若不是涉及公主,刘瑾不敢大肆的派人去探查,怕是早就找到宋楠和公主之间藕断丝连的证据;如果公主对宋楠余情未了,凭宋楠的本事,恐怕会将公主玩弄于股掌之中,更别提是让公主为马永成说两句好话了。
刘瑾一惊清醒过来,瞬间做出了决定,既然宋楠是幕后推手,自己也犯不着跟马永成在此嚼舌头,要想解决此事还要找宋楠才成;当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勉强一笑道:“马兄弟,此事过于重大,容我考虑考虑如何?明日一早我必给你答复。”
刘瑾怒极,喝道:“那你要什么?难不成要我让位于你,你来当这个司礼监的头儿不成?”
“老马,咱们都是老兄弟了,一路风雨过来,这些话还用你说么?”
马永成微笑道:“公公放心,何止是要事,简直是可以让公公跳起来的大事。”
而这个能够左右公主的人,除了皇上太后,那便只有一个人,此人便是——宋楠!
“不要废话,既然你说要开诚布公,便直说便是。”
马永成冷笑道:“咱家是就事论事,秉笔的权力自然不小,但在你刘公公的司礼监里,谁不是提线傀儡?岂有半分权力?叫我说都不如在内承运库中自在。”
马永成冷笑连声,站在雪地里昂首挺胸,那气势一时之间倒让刘瑾有些发懵;刘瑾见马永成如此做派,心头也有些狐疑,莫非确实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差错了,否则自己可真的要焦头烂额了。
刘瑾扭头道:“你是何意?”
刘瑾道:“话不能这么说,内承运库的职位可是要职,再说你当初也是自愿去任职,咱家说过一句不字没?还不是遂了你的愿?”
刘瑾皱眉道:“这是什么话?秉笔太监责任重大,皇上口谕圣旨乃至奏折的披红都由秉笔承担,在你口中竟然如此不堪?”
刘瑾哑口无言,马永成说的确实是真的,自己压根也没考虑马永成,自己认为马永成也许满足于现状,也不会吵闹不休,却没想到,马永成心中已经积聚了如此多的怒火。
“莫这么说,咱家对刘公公忠心耿耿,谈交易的话岂不伤了咱们老兄弟的感情,不过是向刘公公讨要一个公道罢了。”
“马公公,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做,跑到咱家这里来闲磨牙来了,咱家可是忙得很,没空跟你闲扯,好生去当你的差去。”刘瑾冷冷道,转身再次往门外走。
“哦?想来你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定是有什么条件要和咱家交易了。”刘瑾淡淡道。
刘瑾一愣,旋即冷笑道:“你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么?你有多大的功劳?皇上会理你这个茬儿?”
“公主?”刘瑾冷笑道。
无论如何今日要稳住马永成,马永成主动前来,声称掌握了解决钱宁之事的对策,做些姿态诱惑他说出来才是正经。
刘瑾心头念如电转,马永成这么做便是要把水搅浑,趁着钱宁作乱的时候在给自己添加混乱,皇上如果真的答应了马永成,新增厂衙两个督主的职位便全部飞了,谷大用和高凤还不疯了么?
像马永成,他就算心计艰深善于隐忍,又怎会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钱宁就算对自己不满,也不至于将此事跟马永成这个窝囊废来说明;再说钱宁又怎会掌握到钱宁的所谓把柄,又怎敢理直气壮的前来跟自己交易;看准自己正处在混乱之中便来浑水摸鱼,这个时机的掌握可谓妙到毫巅,马永成有这个本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