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苏明成不借。任何人听到他刚才那番解释,都会将信将疑,这时他以身相试,对方肯定求之不得。
刚才在酒席上的时候,他已经见识到大门派的可怕,没想到可怕程度还超出他的想象。
飞天船降落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但是从空中往下看,整座城灯火辉煌,越靠近中央,灯火越亮,而且五光十色、幻彩迷离。出了降落点,苏明成和两人拱手道别。
“山”字有两个意思,一是指山人,也就是不在世俗之中;二是指半仙,“山”字正好是“仙”字的一半。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小玉从这种妙不可言的状态中醒来,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如痴如醉的神情。
不过,有一件事他并没有骗苏明成。他确实要将这枚剑符打入紫府之中,化为本命剑符。在门派里,他走的就是这条路,经验绝对丰富,修炼起来肯定事半功倍。《剑符真解》上也提到,任何剑修之法都可以与之相合,绝不会有任何冲突。不过这些都是旁枝末节,关键是他现在就可以御使剑符。所谓剑符,就是以“符”代“剑”。
“没有。”大夫连连摇头,“这里没有,别的地方也不可能有。”
好半天,谢小玉才回过神来,脸上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淡然,多了几分敬意。
苏明成一个劲儿地拱手,他仍旧不明白,想请谢小玉说得更明白一些。谢小玉倒也没摆架子,继续解释:“修道法合一,一般是将法器用心血炼过,成为本命法器,然后不停温养,日夜不息,以后斗法靠的是法器,提升境界同样也靠法器。”
正经上记载着各派典籍中摘录的原文,其中内容高深莫测,晦涩难明,所以才有了真解。真解是对正经的诠释和补充,附录则是那些衍化出来的法术、符篆、丹药、法器和阵法。
一想到这里,稣明成越发殷勤,阁下也不叫了,干脆跟着李光宗一起喊小哥。看到这位舵主甘愿低头,谢小玉心情越发好了起来。他一指苏明成说道:“我如果没看错的话,你的剑法是由各家杂凑,没有一个条理;而你主修的功法有些特别,我没见过,甚至没听过。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他忍不住调运更多剑气流转起来。月升月降,日出日落。
大夫原本想说帮规上写得明白,帮会成员才有福利,顶多惠及妻儿。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张铁嘴的声音:“这位小哥想要些什么?我们这里不敢说什么都有,但是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别的地方十有八九也找不到。”这话听上去像是夸口,不过作为临海城数一数二的帮派,确实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苏明成眨着眼睛。他是散修,平日结交的也都是散修,哪里听过这些?他一向以为“道”这种东西和他无关。
谢小玉随手翻了翻,这一次他看得没有那么仔细。
苏明成的眉头完全皱成一团,根本不明白谢小玉指的是什么意思。
“一年。”铁嘴张无奈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他们这边带信过去,路上要走半年,那边买到丹药送回来,又要半年。
世间万物日新月异,修炼之法也一样。这部剑符真解成书之时,剑丸和飞环肯定还没流行,而且真解中御使剑符的手法也显得老旧,太过堂皇大气,完全没有现今剑术的杀伐凌厉。
他原本以为苏明成传承的是野狐禅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玄门正宗。轻吸一口气,他小心翼翼捧起这卷道书。没敢打开,他先看那几个大字。
一看到这几个名字,谢小玉大吃一惊。
“要你多嘴。”当老子的被削了面子,立刻一瞪眼。
石门缓缓落下,轰然一声闭合起来。谢小玉建造这座石室之后,第一次关闭石门。平时他都只是在洞口布下禁制,不让人随便闯进来。
前面这“十方”两字也不得了,代表的是天、地、东、南、西、北、生、死、过去、未来。
“这不可能吧?”苏明成脸色骤然一变。
早有人劝他转修别法。虽然他始终下不了决心,但是准备工作早做了,这几部剑修之法就是平时搜罗来的。
连师父那种明白人都不认为他是撒谎,只会说他狡辩,像苏明成这样的散修更不是对手,三言两语就已经被骗晕了。
“恭喜、恭喜。”苏明成这才发现李光宗的异样,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惊容。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摸过这群人的底子。李光宗修炼的《力士经》是买来的,修炼的时间极短。以李光宗的资质和年纪能够有所成就,苏明成理所当然认为是谢小玉的手段。一个能够自创剑法的人,创造出任何奇迹都不会让他感到惊讶。
“养经护脉的丹药人人有用,也人人能用,这样的丹药只要一出来,肯定会被人买走,然后立刻用掉。”算命先生连忙在一旁解释。不过他并非大夫那样的实心眼,话锋一转说道:“办法不是没有,每半个月就会有一班船从中土过来,船上有我们的人,他们专门负责运送天宝州没有的东西,丹药是其中一类。阁下如果愿意等的话,我们派人在天宝州代为购买一些养经护脉的丹药回来。”
天井两侧是两排厢房,里面全都是店铺,两排厢房第一间的门口都挂着一条布帘。左面的布帘上画着斗大的一个葫芦,不用说,那就是李光宗提过免费看病的医生;右面的布帘上画着一个八卦,底下还写着一个“山”字,谢小玉也明白,这是算命的。
不只是他,他这一脉师徒传承,他师父、师祖都一样,所以传承十几代,也没有一个正式踏入玄门的人物。
“《剑符真解》虽然深不可测,可惜只是一篇批注,没办法修炼。你可以另外找一门剑法来练。”谢小玉这么说,一半是好心,这就是他的方式。另外一半是私心,他怕这位舵主一头扎进剑符真解里,最后发现什么端倪。他从来不敢小看别人的智慧,白痴都可能有一时的聪明。
以前请教的那五个人,只是猜测《十方道藏》博大精深,可能是一部无上典籍,也说过这只是其中一篇,还不是正篇,而是批注,里面的内容零碎残缺,根本没办法修炼,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这篇真解的出处。
他看着那两挂布帘,突然感觉到有人也在看他。
他缓缓将经卷展开。
他可以猜到李光宗的想法,肯定有衣锦还乡的意思,想让以前认识的人看看他现在的成就,肯定也有顾念旧情的缘故,最后,就是对苏明成仍旧心怀怨愤,不想让信乐堂得了这件好事。
有这样两个深藏不漏的高手坐镇,怪不得忠义堂能成为这里数一数二的帮派。
“是京西龙家。”李福禄连忙在一旁提醒道。他虽然愣,记性却好,听过的东西全都会牢牢记住。
至于藏经阁这种地方基本上没什么油水。长老里或许有一、两个比较强的人物,弟子就很普通,基本上属于打杂一类。苏明成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他的那些手下并不感觉奇怪,他们不像李光宗这样的土包子,以前也见过真正的修士。真正的修士都是一群无趣的人物,整天除了打坐还是打坐,吃的东西也简单,青菜豆腐加白饭,喝的是清水。
在天宝州,丹药是稀缺资源中的稀缺资源。所以,最有希望的是弄到一张养经护脉的丹方。
谢小玉没兴趣了,他不打算等这么久。二十岁之前的一年相当于后面的十年,他已经蹉跎一年,不想再浪费一年。没有现成的丹药,就只能弄丹方。
话音刚落,苏明成啪的拍了一下大腿。谢小玉被弄得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蒙对了。他说这些根本就是瞎扯。
苏明成脸色一白,诚惶诚恐地问道:“我错在哪里?”他不认为谢小玉是诈他,因为他的主修功法确实很特别,属于偏门里的偏门。至于说他一开始就走错路已经是抬举,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走,完全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
此刻他所说的是七分真、三分假。
他的话一说出口,对面的大夫就露出惊容,旁边的算命先生则多了一丝喜色。
“当初我在门派里的时候,就听说过这部《十方道藏》。这部道藏乃是一万七千年前,天一、太和两派联合二十六家道门,费时百余年编纂的一部惊世典籍。
之所以把这位舵主绕到道法合一上,是因为他对这一套法门最熟。以前他走的就是道法合一、人器一体的路,这位舵主如果要请教的话,他吹牛容易。
“有。不过像我这样底层弟子,你认为有资格接触这等无上经典吗?”谢小玉反问道。
“都不是,和我一样只是普通帮众罢了。不过周大夫活人无数,所以大家对他的尊敬并不下于香主、舵主。”李光宗说着,朝大夫抱了抱拳,他以前没少麻烦大夫。
吃食和美酒全都是苏明成准备的,他既是向谢小玉赔罪,也有结交之心。主桌上坐的自然是谢小玉,苏明成在旁相陪,李光宗在另外一边。另一桌的主位上坐的是老矿头何叔,这处矿区以他为首,自然要请他。苏明成端起一坛酒,要替谢小玉满上。
欣赏了好一会儿,谢小玉又小心翼翼将符重新折了起来。
他来天宝州之后得罪过三匹人。下船时曾经把一个人变成太监,来这里之前得罪一个秃顶,最后就是那个文士。
八个字全都是用云篆所书,初一看是字,仔细再看却又感觉变幻万千,仿佛藏有无穷玄机。
李光宗当然想先回家看看,不过他不能这么说。
“这卷道书能不能借阅几天?我也是剑修,这路以符为剑的法门对我也有大用。”谢小玉坦然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