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人家的一身武功,竟然不在其孙方向鸣之下。世家大阀果然家底深厚,不容小觑。
她老人家性喜山水,是以这个庭院之中同时有凝缩的山峦丘壑,有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处处透露着一种神秘而美观的气息。
方钰芯冷笑道:“他今日没有,不代表明日不会生出,明日没有,不代表日后始终没有。”
她顿了一顿,这番话仿佛给几已凝固了的空气中加了一点润滑剂,方向智至此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方向鸣不敢隐瞒,将上京,面圣,破城,脱身等事一一道来,
“董、程二家既然如此交好,先帝又为何独独放过了程家呢?”许海风的声音很低,低沉的让人心悸。
“程家,好一个程家。”方向智双眼微红,恨恨不已。
方向鸣沉重的声音由高至低,渐渐消失。久久,屋中的气氛极是凝重,夹杂着一缕伤感,一缕悲壮,令人缅怀。
许海风抬起了头,问道:“董家主才智过人,难道竟然毫无防范,就此任人鱼肉么?”
“不错。”老太太点头,亦是叹道:“程玄风匆匆安排了后事,立即赴京劫持法场。那时候,法场之侧,却是聚集了四位一品高手和数千严阵以待的官兵。我们只道他是在劫难逃,不料……”
“嘿嘿……”老太太突然大笑起来,只是其中却未曾含有半分笑意:“说来也是天意,先帝为人怯弱,登基二十年,毫无主见,一切随波逐流,朝中权柄,尽在世家之手。在那二十年间,是世家子弟最为辉煌的年代。上则把持朝政,指点江山,下则称霸一方,鱼肉乡里。但是,就在那一日,先帝仿佛突然醒悟一般,他果敢决断,心狠手辣,就算是我们三大家族亦是膛目结舌,难以置信。若非如此,又怎能出其不意,一举功成。”
卧龙城内,三大世家的居所是仅次于原吐番皇宫的一处庞大建筑。
就连方向智和方盈英二人亦是首次得闻,当听到方令天等三人毅然决定以身殉国之时,无不泫然若泣。
方钰芯长叹了一口气,那紧锁的眉心仿佛有着化不开的忧郁:“盈儿,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无法挽回,方家的儿女,是不会哭的。”
“董锌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方盈英恰到好处地问道。
老太太的一番话似乎并没有让空气中那浓厚的压抑有所减轻,反而有着更加凝重的趋势。
“连你一听之下,都知道这是个陷井,程玄风又如何会不知道。”老太太转头对许海风道:“风儿,你如今也是宗师了,倒是来说说他为何会来劫法场。”
庭院深深,吐番国原来就是大汉帝国的属国之一。他们模仿大汉的园林和建筑,在庭院之上颇为花费了一番心思。
依旧是同样的安静,同样的死寂。
老人家的眼睛转了过来,那里面的凌厉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只是许海风与她端然相望,心若止水,仿如未觉。
老太太的语气豁然加速,一口气地说了下去:“他为人豁达,宽宏大度,高居庙堂,为相十年,门生故隶,遍及朝野,得门阀士子之心。他为官清正,轻徭减赋,在位十年,泽被苍生,得天下百姓之心。匈奴入侵,六郡失陷,噩耗频传,人心惶惶,国家民族,危在旦夕,他义无反顾,亲率一十九路勤王之师,北上抗敌。”
老人家面露苦笑,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感叹:“不料程玄风竟然在生死攸关之际,顿悟精神之力,一举跨入宗师之境。他大发神威,力毙四位一品高手,抱着董呈永杀出重围,从此回返南方,不再踏足江湖。”
方向鸣只觉得满嘴苦涩,他开口欲言,却发觉喉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走进内厅,方盈英一个箭步率先进入大厅,抱着一位老夫人的手臂,尚未说话,眼中就已湿润了起来。
许海风缓缓地,轻柔地问道:“那么,董锌睿可有谋反之心。”
“陷阱?”方向智听得入神,此时突然脱口而出。
许海风微微低头,眼中一片平淡。
老太太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方家后辈中首屈一指的孙儿,她道:“你是要问程玄风所言的究竟是真仰或是假吧。”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许海风长声叹道:“程老前辈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