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药铺,他只对李和简单交待了声,便进了院子里,自己烧了水,准备去洗澡的。李和自然也没多想,以为他只是要进去歇歇的。所以花娘进来之时,他随便拦了几句,花娘来同济药铺,一向是拦也是白拦,那干啥还要去费事拦呢!
会吗?死过的人,没有再回来,又有谁知道那地府究竟长啥样呢,即使是她这个魂穿过来之人,也没真的进过地府,到现在为止,她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一无所知。
牛牛一摸到娘亲,便抱着不撒手了。
李元青昨夜没怎么睡,现在困意上头,眼睛早已睁不开了,不过听见娘问的话,还是含糊着回答道:“应该有吧,不然哪来的魂飞魄散一说,可就是不知道死了之后,魂魄是不是真就去了地府。”
瞧着儿子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就是来了天兵天将,她也舍不得离开他呀,这世间还有什么比离开亲生骨肉还叫人痛心的事。
李和怕花娘惹事了师傅不高兴,所以一忙完手里的活,便忙不跌的跑进来看看,不巧正遇上迎面要出来的花娘,“呃,花娘,我师傅在里面吧?你见着没有?”
麦芽没有再说话,她想着自己的心事。李元青也没讲话,麦芽以为他睡着了。可李元青却以为娘子是害怕了,他侧过身,反抱住她,将她完完整整的嵌在自己的怀里,长叹道:“等咱们老了,先走的那一个,一定要在地府的门口等着,等着另一个,若是下一世不能投胎再做夫妻,那便一直待在地府里,相守下去,你说好不?”
“谁说的,你又没亲眼见过,若真有漂亮的女鬼,也没几个能跟你相比的啊。”李元青附在她耳边低语,热热的呼吸吹在麦芽脖颈处,惹的她轻笑连连。
丧礼上忌讳的事很多,万一碰了不该碰的忌讳,那可不好。
直到听见李和在外面的喊声,秦语堂才像突然被人解了穴道,赶紧背过身去,胡乱拿起衣服来往身上套,愤然道:“你……你进来就不传代敲门吗?一个女人家,乱闯男子的房间,这……这成何体统!”
麦芽白他一眼,“她当然是真的想寻死了。”话到这里,她又停了下,“可是离咱们县城最近的几条小河,都淹不死人,她要想真的跳河寻死,就得雇辆马车,往大河道去,嗯,这一去,没有一天是回不了的。”说着,她噗嗤笑弯了腰。
麦芽听了花娘绘声绘色的讲述,笑弯了腰。她可真是极品痴情女了,连这种事都干的出,果真既大胆又豪放。
有大批货物要出手的,以及要往回批大量货物的,都去批发市场,也省得挑着东西满城转。
麦芽脚才落地,冷不防被她哭的愣住了,她狐疑的看一眼秦语堂,“这是咋,你俩又闹别扭啦?真是的,有啥矛盾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嘛,何必弄这么大的阵仗!”
李元青虽不知道批发市场是个什么模样,可毕竟也做生意做的久了,远见还是有的。他们几个,加上李远,麦芽,黄大全,都坐在后院里商讨,后来陈二顺听说了,也赶忙跑过去搀和一脚。他现是返老还童,自打有了儿子,就跟一下子年轻十几岁似的,干活,说话,走路,都比往常快了很多,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花娘最不喜欢听到他的拒绝,她气的一跺脚,“你不娶也不成,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娶的事,而是我非嫁你不可!你一日不答应,我便等一日,咱们走着瞧!”
看着黑漆漆的屋顶,麦芽忽然问他道:“相公,你说人死了,会有魂吗?”
抬棺人来了主家,绝对要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八个人坐一桌,得上最好最新鲜的菜,酒食全挑好的上,不得怠慢。
秦语堂起初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可当瞧清她眼里的笑意,并没有半分戏谑之后,倒是把他听的愣住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就为了这事,花娘天天搬条凳子在同济药铺门口守着,起先还容别人通过,可看着秦语堂视她无存在,她咽不下这口气,索性把门全堵上,看他要怎么办。
等到李和出去了,秦语堂把剩下的门板也插上,在铺子里点上灯。
花娘很是委屈,“妹妹,不是我要闹事,实在是逼不得已。”
花娘难得没有以笑回他,没好笑的撅了嘴,“我才没功夫出来接你呢,麦芽在哪,快叫她出来,今儿这公道我非讨回来不可,若是不能讨回来,我便不走了,他秦语堂走哪我便跟到哪!”
秦语堂对她说的话,有些不确定,会吗?花娘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也不像个会跳河的主。可是不信归不信,他还是不敢耽搁,把店交给他们看着,自己追着花娘去了。
牛牛早上醒的早,吃过简单的午饭之后,眼睛闭啊闭的,就想睡觉。本来是麦芽是把他交给李远抱了一会,她去帮着收拾桌子,毕竟那么多人吃饭,上菜的时候在帮忙摆碗筷,等人家吃完了,也得帮着刷洗,否则总在那里站着哪好意思呢!
李元青听她讲的头头是道,很是为花娘捏一把汗,算一算,现在是深秋,跳进河里,就是不被淹死,可得被冻坏了。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的,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下葬的地点选在李家的祖坟,李家也算是个大家族,有自己的墓地。李太公的坟地,位置挑的也好,地势挺高,四面都开阔。听说这墓地是他生前就定好的,他自己亲选的。
花娘掩着唇呵呵的笑道:“怎么会听不懂呢,你们男人若是看了女人的身子,不是都要负责的吗?非得把人家娶回家不可,现在我看了你,自然也得负责,若是我不嫁你,回头你再娶了别的女子,叫人家知道你的身子曾经被别的女人看见过,你让她们该做何感想,所以啊,你这一辈子只能娶我。”
秦语堂为她这话脸红不已,但还是把衣服抓过来了。
麦芽张嘴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处开口,想了半天,才轻声道:“人家说,强扭的瓜不甜,虽然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也心疼你,可我不得不说,秦大哥若真的对你无意,就是真的勉强在一起了,也未必就有幸福,不如退一步,或许你还能找到比他更好,比他更知道珍惜你的男子呢!”
麦芽摇头,道:“这事真不好办,当初还不如做的更干脆些,把他灌醉了,你俩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再挺着肚子来找他,还怕他不认吗?可现在这情况,你让我咋办?若是传出去,还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秦语堂在给李氏把脉之时,麦芽把花娘拉进了后院的屋子。说实话,依着她的想法,花娘这样闹,无非是秦语堂说了某些伤她心的话,或是给了她气受而已。她一万个没想到,从花娘嘴里说出来的事,却叫她傻了眼。
不洗就不洗吧,一个晚上而已,忍忍也就过去了。
李和纳闷极了,花娘啥时候变的这样好说话了,平时可是难缠的紧呢!
秦语堂面色尴尬,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麦芽截住话头,“秦大哥,你先别说,不如听听我的意见,其实你不防试着接受花姐姐,跟她相处些日子,我觉着,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她敞开心扉,总是把她拒之门外,花姐姐对你的心思,你也看到了,如果不给她个结果,她一辈子都不得安心,她不安心,你就真能安心吗?”
李元青把牛牛举到肩膀上坐着,领着他俩回了客栈。
花娘听着听着就哭了,“我,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他一个,爱了那么多年,现在让我放手,我哪里能舍得,他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对他的感情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他就是块石头,也该融化了呀!”
看见麦芽,花娘总算肯松口,不再拦着,迎上麦芽,声音略带哭腔,俏脸略带忧伤,“麦芽妹子,你可要站在我这一边,否则……否则姐姐我怕是……”
花娘有些气馁,揪着手绢,急躁的道:“你以为那法子我没想过啊?他精通药理,也不轻易喝醉酒,想把他灌醉谈何容易。”说着,她又叹气,“为了他,我啥法子都想过了,真是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看见她眼里的伤痛之色,麦芽心里也不好过了,想想自己现在美满的生活,林翠也有了好归宿,郑玉跟二妞都各自有了相公,唯独花娘的事还没着落,而花娘却恰恰是她们之中最可怜的。
李元青将站在门外的秦语堂推进来,“该面对的,就不要逃避,否则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她的哭声从细细微微,到最后的肝肠寸断,叫外人听了都自觉不忍。
麦芽把牛牛交给李元青抱着,想到李氏还在马车里,便又让李远将李氏扶下马车。秦语堂见着李氏脸色这样差,也顾不得跟花娘争执高低,赶紧帮着李远一块扶着李氏进屋。
果然,她的担心很有道理,这地也不是随便扫的。听那几个婶娘在厨房议论,说是请了道士,等会在家里拜祭一遍,才能扫地。
从李家村往县城去的路要近些,赶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便到了县城。想着李氏脸色苍白的样,他们先从秦语堂的药铺跟前过,却不曾碰上叫人咋舌的一幕。
李元青不敢置信的问她道:“花娘不会真去跳河吧,要不我也去找?”
花娘笑的很无奈,“还能干嘛,不过是要给你披件衣服而已,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快些穿上吧,若是把你冻坏了,我可要心疼呢!”
听完她的话,秦语堂眼睛瞪大大的,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今儿的事,就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我更不会说出去,那便没人知道,又何必非得嫁娶呢,真的不必了。”
院里屋里乱的一团遭,有几个婶娘没有跟着一并去送葬,也都留在家里,晚上还几桌客人,他们得准备着菜。看这地这样脏,却没有人扫,麦芽都准备去拿扫把了,可想想还是不要了。他们不扫地,肯定有不扫地的理由。
花娘搬了把椅子,坐在同济药铺的门口,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把好些来看病的人,都拦在了门外。
麦芽在她跟前蹲下,刚刚李氏的声音沙哑的都快不像她了,“娘,要不你跟婶子都去隔壁歇会,或者吃些东西也成,不能真把自己饿坏了。”
傍晚时分,住店的客人进进出出,有些都是熟脸,见着麦芽跟李元青回来,都笑着打招呼。
秦语堂是听见外面有人走进来的声音,他也猜到有一半的可能是花娘来了,所以他正准备从浴盆里爬起来,去穿衣服的,可刚从水里站起来,拿起衣服还没穿呢!花娘便掀了帘子站在门口了。
李元青心疼的道:“你赶紧洗洗手,哄他睡觉吧,这边的事还有那几个婶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