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顺叫小二去后面准备,炒几个简单的就行,也不用多精致。
开门的老仆一路把他们引进大厅,其实也就是比较普通人家的堂屋大上几倍,里面的桌椅板凳,也不像寻常人家的,摆个大桌子,四面摆上靠背大椅。
谢文远眼睛慢慢眯起,露出一丝阴霾之色。他现在已经说不清对麦芽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可他心里怀里一丝不甘,他谢文远哪点比李元青差了,为何她却要视而不见。即使他做了这么多次的努力,还抵不过一次的过错吗?
铁家的堂屋,也不出武学的范围。最上方挂着飞鹤奇松图,正下方摆着两把红木宽椅,再来,就是堂屋的两边,各摆了几张桌扶手椅。
可没等他开口,李元青转身背着东西,便要走。他做的家具也不是卖不出去,何必要看他们的脸色,这钱,不赚也罢!
铁穆兰坐下之后,就在大厅里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麦芽身上。因为此时,麦芽在站在李元青身边的,田氏怕耽误牛牛睡觉,便不让她再干了,店里有伙计,干完是迟早的事,不用她插手。
他们俩现在想的挺好,可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铁穆兰一进厅堂就注意到他了,虽是一介布衣的打扮,平凡无奇,但眉眼间却透着股倔强跟韧性。加之,李元青身材高大,面容算不上有多俊美,却跟她们家练武的男人一样,身材结实挺拔。她也算是见过不少来家里想拜师习武的男子,却没有一个有他这般的风姿。
到了午时末,客人逐渐少了。田氏看着伙计们忙不过来,便把牛牛丢给李元青抱着,卷了袖子就去收拾。田氏经常这样干,伙计们也就习惯了,只觉得这样的老板娘平易近人,不似有些尖酸刻薄的老板,只会指手画脚,挑肥拣瘦。
通过老仆的讲述,铁穆兰忽然很想会一会田麦芽,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不同,或许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土的掉渣的村姑罢了,根本没有他们传讲的那般神奇。
在钱穆兰看来,定做家具,本就是小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所以她不急,一点都不急。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走起路来,步履如风,似乎练过点拳脚。
铁穆兰的感情来的也太快了些,只见一面,就喜欢上了?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既然人家找上门,她自然得弄明白,铁穆兰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别留下什么隐患。
“哦……咦……”牛牛见姥姥冲他笑,他更欢乐了,在李元青怀里,使劲抖着腿,又是笑,又是吐舌头的,眼睛也眯成月牙似的。
谢文远脸色暗了暗,有些不自在,“哦,的确如此,小娃一般都认生。”
麦芽已经回了临仙楼,黄大全此时正在店里招呼客人,见他气脸色铁青的跑回来,便心知这一趟遇上麻烦了,能把李元青气成这样,看来这人也真是极品了。
要是依着铁穆兰以前的脾气,她这会只会一脚把人揣飞,看都懒得看一眼。可面对李元青这种冷若冰霜的态度,她竟然丝毫都不生气,只为那一句“我娘子带着娃儿正在街上等着”而诧异,看他年纪不大,却连娃儿都有了。她倒是真想看看,这样冷面的男子,会娶个什么样的娘子。
田氏看见麦芽跟个陌生的人坐在一起,正要上去问问的,但被陈二顺拉住了。他也看出来,铁穆兰是有事而来,麦芽也不是软柿子,不会吃亏,再说了,让她独自去应对也是好事,他们做父母的,在一边静观其变,要是真有麻烦了,再出现也不迟。
所以,打那之后,铁家唯一的千金就成了铁家老头,铁风的掌上明珠,娇惯的要死。
谢文远好不容易见她一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又听说她要走,便急了。麦芽生过娃之后,显的更圆润如玉,脸颊粉红粉红的。一点都不像个妇人,还跟以前似的娇嫩,“再等等,我带你去茶楼坐坐,咱们聊聊行不?就算你不想跟我说话,可也得给我个面子。”个前面的话讲的很大声,可后面的话却是只对麦芽说的。
铁穆兰脸色变了,一个健步跨出去,拦在他面前,步子轻盈迅速,的确是有两把刷子,“为何做不到,难道就因为舍不得妻儿吗?我瞧你也算得上堂堂正正的男子,没想到却是如此没用,不过是离家几个月罢了,连这点舍弃的精神都没有,真是懦夫。”
大青头一边背东西,一边对李元青小声道:“瞧见没有,有钱人家的奴才,都爱拿狗眼看人,咱们是来送东西的,又不是他家的杂役,有啥了不起的。”
说话间,宏桂芹已经走到跟前了,只听她捏着嗓子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田麦芽!”
铁府内的陈设,很有武学世家的风格,一进大门,入眼的便是偌大个练武场地,地面铺着一尺见方的青石板,左右两边各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居然样样齐全。
不过想到李元青的脾气,她却是不担心,这般温和的性子,哪会那么容易招惹是非。她把想法跟黄大全说了,黄大全想了想,确实如此,李元青性子温软,的确不是爱闹事的人。
既然是聚餐,便少不了叫上黄大全和秦语堂,至于李和,只能将就着让小二打包些饭菜送过去,总不能叫他一个人还做饭。
大平头也有些不快的道:“李兄弟说的对,大小姐,麻烦你快些看过,我们也得回去开工呢!”
铁穆兰品着婢女递过来的茶,淡淡一笑道:“李元青,想必这位就是你娘子吧?”
铁穆兰一向被人恭敬惯,冷不丁见着这些人都不能她面子,再好的脸色顿时也挂不住了。她挥手,让老仆过去一个一个的瞧过。老仆在铁家干了许多年,对主子的喜欢清楚的很。他看过之后,再叫铁穆兰定夺就成。
看牛牛还皱眉,一双眼睛里满是疑惑。因为小嘴巴半张着,晶莹剔透的口水顺着嘴巴,唰唰往下淌,那小模样,真叫人忍俊不禁。
李元青也压低了声音,“算了,大户人家都这样,咱们赶快进去把东西让他们过目,我娘子还有街上等我呢,我可不想让她等着急了。”
麦芽惊讶道:“你啥时做他干爹啦?我咋都不知道!”
李元青出了铁府,一路气呼呼的回到四方货栈。
铁穆兰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陈叔,叫我穆兰就好了,我是对准了来您这里吃饭的,随便做几样小菜就好,今儿我就在大厅里吃,不去雅间了。”
大平头呵呵大笑,他背的是把椅子,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
她身边的婢女也是满脸的不屑,“喜欢我家小姐的男子多了,凭你们这种身份,我家小姐又岂会看在眼里!”
李元青愣住了,他好像从没跟她提过自己的名字,这丫头从哪听来的。他越发觉着自己完蛋了,看这情形是不能走了,他急的后背都是汗,没办法,怕麦芽误会,他赶紧把在铁府里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给她听,就捡他跟铁穆兰的对话,这是最关键的。
铁穆兰来到厅堂里,对在坐的人抱拳,爽朗的笑道:“对不住了,让各位久等了,请坐吧!”
看着谢文远的表情,宏桂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好在大街上发泄。她是吃过亏的,现在的谢文远,不是以前的他了,已不是当初的穷秀才了。
麦芽听到相公说的话,面上柔柔的笑了,丝毫没有受到他们此番话的影响,“你们可能搞错了,在你们看来很大的面子,在我们这些小人物看来,其实不值一提,你们又何必抬高自己,贬低别人呢?我们是靠着双手吃饭,即使再累再辛苦,那也是凭劳动换来的,我多说一句,铁大小姐,你若是离了铁家小姐的身份,你还能做什么?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你现在能如此高贵不凡的跟我说话,是因为你生在铁家,你叫铁穆兰,懂吗?”
可这一圈瞧下来,他看上的不过只有两件,其他的,要么刻工不够精细,要不造型粗糙,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不像女儿家用过的。他最后留下的却是李元青跟另外一个青年木匠,其他人,连那个大平头,都被请了出去。
李元青的步子停了停,他想到牛牛跟麦芽一早就陪着他进城,这会还有外面等他,若是他只为赌一口气,便前功尽弃,似乎真的很不划算,想到此处,他暗暗下了决心,把梳妆台重新搁下,转过身过,面无表情的看着铁穆兰,道:“那就请小姐快些看过,我虽只是一介草民,可我的时间也是时间,我娘子带着娃儿正在街上等着,我马上就得走。”
临仙楼生意的确不错,就在他们吃饭的功夫,客人也是络绎不绝,陈二顺也顾不得坐下吃饭,忙着去招呼客人了,虽然他是掌柜,招呼客人这种活可以教给伙计去做,但做为一个和气生财的经营者,适时的跟客人寒暄几句,谈笑风生,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老仆一愣,面色不善道:“我家小姐一向起的就晚,难不成还要她为了接见你们,匆匆忙忙梳妆吗?”
等他走后,老仆把他在县城里听到的,关于李元青跟田麦芽,以及谢文远的事,都给讲她听了。
女人家的直觉是与生俱来的,当铁穆兰看过来时,麦芽明显感觉到她眼里的敌意,这倒叫她纳闷了,貌似她俩是头一次见面,总不至于她长的面目可憎,叫人看着就心生厌恶吧?
铁穆兰也不在意他是否接话,她走到廊檐下,看着院里的景色,背对着他道:“我的条件说来也不难做到,我房里的所有家具都要换,什么床啊,桌子,椅子,还有衣柜子,统统都换掉,所以动静很大的,对你来说也是笔不小的买卖,不过……”她顿了顿,转过脸来,瞧着他,“不过你得在我家里做,你可以把工具都搬来,吃住都在这里,以便宜随时检查,要是做的不合我的心意,随时都可以改,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黄大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你先坐一会吧,我叫小六在门口顺带留着,要是看元青回来了,便叫他也进来,你们可是很久没有到我这里来了,哦对了,元青是到城西的铁家送样品吗?”
宏桂芹张嘴,正要插话,麦芽抢先一步,冷冷的道:“牛牛认生,外人抱不得,可不敢惊忧了县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