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下楼把他们迎上来,又一一给他们介绍。郑玉他娘,是林氏的妹妹,要是仔细看,还能瞧出她俩长的有些相似。
麦芽打趣道:“陈叔,等回碰见合适的,你不如也成个家,娶个媳妇,依你的条件,就是娶个大姑娘也不是啥难事啊!”
既然马宽答应了契约不作数,他就不会再使诈,也没那个必要。郑玉当着大家伙的面,把那契约搁在香炉上烧了,一股股的黑烟升起来,卷着那纸契约化做灰烬。
于是,他们托林氏到郑玉娘家那边,既然是要办,就得公开了,大家坐在一起,一次性把问题解决清楚了。依着麦芽的想法,就是大家都约到一起,该怎么办,摊开了讲,省得回去再瞎琢磨。所以他们便约在正月十二这天,全都到陈掌柜的饭馆子里,林家人,郑玉娘家的人,还有田家人,最后就是那位想娶郑玉的大叔,大家商讨一下事情究竟该怎么解决。
这人哪,就怕他没条件,只要条件,那就好说。
几人说说笑笑,快便到林家门口,田氏嘱咐林氏几句,让她务必一得到消息,马上去田家说一声。林氏叫她别那么紧张,即使郑玉娘家现在开单子要东西,田家也是备不齐的,这事都好商量,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吗?
孙氏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也不理她,走到院里,高声喊了声‘孙茂才’后面的话就难听了。可喊了半天,也没见孙茂才真的过来。
他不管,狗蛋就更无所谓了,桌上好些肉肉吃,麦芽姐姐还跟她说过,吃完饭还有糖吃,所以他得赶快把饭吃完。
孙氏被她笑的头皮发麻,试了几次想扔下,又觉着不对,她要真扔了不正合了她的意?孙氏把盘子往桌上重重一搁,“哼,我还就不扔了,你找鬼换去吧!”
郑玉娘道:“马宽兄弟,你看这样成吗?我家还有只羊,你要是愿意,就把那只羊当做赔礼叫你牵回去,那只羊壮实,虽然只值十几两银子,可那是头母羊,都快生了,你看咋样?”按道理讲,母羊比公羊精贵,因为公羊只能卖了换钱,可母羊却能带来无尽的价值。
果然,马宽站起来,脸上的皮肉直抽抽,“我就不怕,有啥大不了,反正我也是光棍一条,要是被雷劈没了,倒还省了口棺材,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们,五十两银子,一分不能少,现在就得给,否则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要是把路堵死了,那也是你们自找的!”
孙氏愣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跺跺脚,跟着他们一块回去了。
林德寿呵呵一笑,高声道:“是啊,马宽兄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刚才说要五十两,那也是气话,既然是气话,便当不得真,这事好商量,好商量哈!”
看着马宽不吭声,麦芽明白,她还需要再添一把火,“马叔,依您的条件,也不是找不到媳妇,到时候找个称心如意的,她也愿意跟您把日子往好了过,过个一两年,说不准还能给您添几个小娃娃,如此一来,您这一辈子,才算齐全,何苦非得揪着郑玉不放,再说了,找个年纪差不多大的,也知冷知热,把您伺候好好的,从今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岂不是一桩美事!”
她把动静弄的这样大,田氏跟冬生当然也听到了,田氏正欲过去,却被冬生拉住了。现在过去也不顶用,还是看看再说。
狗剩依稀瞧着他娘跟他大姑之间的矛盾,但知道归知道,他还是继续埋头吃饭,当作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也不去过问他娘在哪,因为他爹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早都听烦了,他巴不得耳边能清静几天呢!
麦芽他们到的时候,郑玉家人还没有来。陈掌柜刚开始并不晓得他们的来意,他还想着等过一阵,去田家拜年呢!当知道他们的来意之后,便将他们引到楼上安静的雅间,上了些茶水跟点心。
郑承友垂着脑袋,又不吭声了。
麦芽一直细细的盯着他看,知己知彼嘛,她自然得弄清楚这马宽的心思。马宽也感觉到她的视线,裂开嘴笑了,露出满嘴的黄牙,麦芽不仅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还更加平静的盯住她,直到马宽被她瞧的不自在,别过头去,她才转开眼睛。
马宽正听的入神,因为她说的正是他干过的事,他并不知道,此刻他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珠,不过,他还是死鸭子嘴硬,“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县老爷!”
田氏看见女儿眼里的镇定,心里踏实不少。
“舅妈,我得跟你说清楚了,我家的锅盖值五文钱,其他的东西也都是有价的,你要是想摔,可以,不过得照价赔偿。”麦芽始终笑盈盈的望着她,还从手后变了个算盘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那算盘子被晃的哗啦作响。
郑玉像看到救星,赶忙扑上去抢过来,可她也不认字,便拿给郑承友看,让他辨认下,是不是他签的那张。这契约,郑承友认得,先前马宽拿给他看了许多次,底下还有他按下的手印。
这边吃的热火朝天,那边孙氏却一个人坐在田家的院子里,瞧着天色慢慢黑下来,中午吃的饭早消化了,这会她正饿的肚子咕咕叫,又不能厚着脸皮去隔壁蹭饭吃,她急的真是坐不住了,就像屁股底下长了刺似的,一刻也坐不住。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将麦芽拽到身后,防备的盯着孙氏。
麦芽不以为意的道:“小二天天跟人打交道,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咋当店小二,我问他之前,把重要的情况都是给他点明的,你们难道没听出来?”
田氏笑着看向郑玉娘,“我们今儿就是为这事来的,眼看冬生他妹妹就要成亲了,要是他哥哥再不能把亲事定下,就有些不像话,我们也是着急,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哼,竟敢不给我饭吃!”她恨恨的站起来,跑到厨房,打开菜柜,想找点熟菜吃,又去揭开煮猪大肠的锅盖,只可惜锅里的肉都是半生的,下午才刚烧上,这会才刚泛泡,哪里能吃。
小二唏嘘道:“那是肯定的,咱们县老爷最恨这种人了,咋了,你们这里是不是有谁干过这等事?那可得当心了,千万别让县老爷晓得了!”
田氏对她道:“这你就甭担心了,陈掌柜看人准着呢,这眼睛都练出来了,绝对错不了!”
林德寿在上面冲他们招招手,“哎,郑玉,快上来,我们都在这儿呢!”
他是看着郑玉长大的,若是有那心思,那不跟老流氓一样了吗?可立都立了,他便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能给他老马家留个厚,便就此厚下脸皮来,当然了,这其中,他暗怀的小心思还不止这一点,毕竟光棍的太久,心里以及身体堆积的压抑都太多,逼的他急不可耐的想找个婆娘。
麦芽跑到窗台边上,她只认得郑玉,看着郑玉一手拉着的中年妇女,应该就是她娘,而走在中年妇人身后的汉子,身材不高,双手背在身后,边走边看着路两边的摊位。还有一个落在他们身后四五步远的人,也是个中年汉子,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连身材也很瘦小,要不是脸上挂着八撇小胡子,还真是不大看出年龄。
大家都明白了麦芽刚才一通乱侃的意思,便都帮衬着一块说。
郑玉听见他的叫声,抬头朝这边看,瞧见麦芽冲着她笑,郑玉脸上扯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容。
于是他们便同意了田氏的意见,定在正月十五这天望门楼子,就是由冬生去接郑玉娘家人,过来这边望门楼子,看看田家的产业,田家的实力。
冬生也气的很,他握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突突的冒,像头蓄势待发,又中盛怒之中的野兽。
马宽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本来他今儿就老大不高兴了,这会更是火上浇油,气到冒烟了。
可她手刚一扬起来,李元青就在门外出现了,他看见孙氏举着手,脸色猛的一沉,也不管她是不是长辈便厉声道:“你要干啥?”
林氏急道:“哎哟,好端端的商讨,你急啥,我晓得你也不是这样的人,马宽兄弟,你快坐下,喝口水润润嗓子!”
这可能是郑玉从他爹嘴里,听到最让她感动的话,也叫她止不住的泪流满面,终究是骨肉亲情。
郑玉娘看着两边气氛挺僵的,便笑呵呵的插嘴道:“大姐,你的意思我们明白,这娃确实挺好,不过呢,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林氏也道:“就是哩,咱们这些穷人,累死累活的一年也挣不来五十两,要是真的豁出性命去,岂不是叫马宽兄弟也背了罪孽,只怕他夜里也睡不安生的,你们说对吧?”
同时田氏也跟郑玉家人商量着,俗话说赶早不如赶的巧,不如就赶在正月十五去下定,更热闹了。
孙茂才今儿也算看到了希望,光是瞧着孙氏吃瘪,他心里也痛快,虽然他不是那么种会抛弃糟糠之妻的人,但兔子逼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