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终于听出李太公话音不对了,抬眼瞧他道:“爹啊,你管他家事干嘛?我家元青跟麦芽都要定亲了哩,他跟着瞎参合个啥!”
李太公呵斥她道:“就你事多,如果现在你去请人帮忙,再回去请人烧饭,麻烦不说,又得费多少钱?要是再去借钱,那以后等两个娃成亲,这笔账不还得他们还吗?现在苦一点,以后就能轻松一点,这点账你都算不过来,还在这瞎掰扯!”
李太公哈哈大笑,李氏没听明白他俩之间说啥,不过,却也瞧出些许的不同。
麦芽就喜欢把时间抓的紧紧的,一刻都不敢浪费,忙完这边,忙那边,她一个上午,就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但要是男娃多了,也要苦了父母双亲,得挣下多少的家业,才够给他们安家呀!所以钱满仓的担心不无道理。
李太公则是彻底爱上这道美味,一天不吃就心痒痒,非得就着小酒,每天喝上一盅,再来一盘现炸出炉的臭豆腐,那滋味,真是赛神仙。
李太公眯着眼睛,像是忽然想起一些事,就跟李氏说道:“前几天还有人问我,元青亲事定下没有,说起来咱家跟他家还有些渊源,他家住毛家坝子,就是元青大伯的岳母家,那地方临着大河道,你以前听过吧?”
田氏还咕哝着今年可惜了,没种西瓜,要是在菜园地里种了一垄两垄的,现在不正好有西瓜吃?
为了让干活的人,多休息会,这饭是得送过去的,除了李太公要回来吃之外,其他人都在工地上吃。
林虎真急红眼了,一听别人把他跟大花相提并论,他那个气,那个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管大花长的啥样,他就是不喜欢她,在学堂里讨厌,在外面就更讨厌了,甚至于从她家豆腐坊路过,他都得绕着走,你说讨厌到啥程度了!
头顶上的月儿已由圆月变的少了一角,接下去就该越来越细,最后消失不见,等它再度慢慢变圆时,就该到中秋了。
李氏笑着道:“他哪里会怕戒尺,他爹拿胳膊粗的棍子打,都不顶用,孙夫子哪有他爹的劲大,打他也不疼!”
麦芽早上在屋外的围墙边上,发现冬瓜秧上结了个大冬瓜,大概有三四十斤重,她正愁着没菜炒,这下可解决燃眉之急了,这冬瓜,加肉红烧,或是烧汤,都鲜的很,特别是自己家种的,都是天然的生物肥料,结出来的冬瓜,都带着甜味。
冬生不太高兴,闷闷的道:“你还有心思笑,那何秀连咱娘都不敢去招她,就你还去跟她干仗,你别看她人没多壮,可干起架来,那也吓人的很,以后你还是离她远点,这二妞也真是的,一个女娃子三句话说不上就去跟人动手,以后嫁到王家,只怕也过不安宁。”
田氏打趣道:“他林叔,你至于急成这样吗?馍馍多着呢,麦芽蒸了两锅呢,那行,你们在这慢慢吃,我们先回去了。”
现在干活,一般都管两顿饭,如今天短了,就中午一顿,傍晚一顿,他们有些饭量大了,要是家里做饭迟,还能再吃上一顿。
她几句话,就将问题推给李元青,是啊,就算李太公说的真有其事,那也是李元青的问题,他要是愿意跟别人结亲,她指定二话没有,一不闹,二不哭的把他放了。话了这么些年,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强扭的瓜不甜,强结的婚更不会幸福。
李氏也骂道:“你娘说的对,你是活该,你知道有好多小娃想去上学,都没那机会,可你呢,有了机会还不珍惜,我看你是生在福不知福,要是元青也跟你一般大,我指定也送他去上学。”
麦芽拦下还要狡辩的二妞,轻声对她道:“黄叔说的对,你这性子是得改改了,往后不能动不动就跟人打架,咱忍了一时,就省了好些事,你瞧瞧先前在山坡边放羊,要是你忍了,后面哪来那么些的事,就算事情都摆平了,可人多嘴杂,传来传去,谁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人言可畏啊!”
林翠一家人,今儿走亲戚去了,直到天黑时才回来。
林德寿咧着嘴,呵呵笑,“我就喜欢到你们家干活,能吃上麦芽做的饭,这干活都有劲哩!”
今儿小二的送猪下水里,还有新鲜的猪后座肉,给钱也不要,说了陈掌柜给的,叫他们尽管吃。
钱满仓谦虚道:“两个男娃好是好,可也麻烦的很,以后娶媳妇,盖房子,都得准备两份,我这命苦啊,一辈子就能他们兄弟卖命了!”
一见她俩进来,忙上去帮着接过东西。
李氏只是笑,并不再说了。
大锅烧干之后,锅里下菜油,将菜油烧滚之后,再倒进切碎的干红椒,因为先要炒辣椒,所以她改了小火炒。
黄年前面的话,二妞听着还很感动,忍不住就要掉下泪来,可后面几句话,叫她听的不痛快了,“爹,啥叫没人敢娶,那是他们胆小,连个女娃都打不过,他们也真好意思!”
她先是把馍馍做好,搁进锅里蒸,再把下一锅的馍馍也做好,放在一边,然后赶紧洗了手,汆汤猪大肠,再切成小块,做平辣猪肠。
麦芽又问了孙夫子的情况,他之前不是去送了南瓜饼吗?
田氏也去放鹅,顺便摘些皮树叶回来喂猪,李元青忙的也顾不上喂猪,李氏回去一趟又不容易,所以这几日喂猪都由田氏去帮忙。
田氏最近又新添了不少的碗蝶,足够用了。
路上,麦芽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妞挺尸般的从地上坐起来,“真走啦?”
田氏一手拿着馍,一手拿筷子夹菜,冲李太公直点头,“太公说的在理,他婶子,你觉得咱俩家能掰扯的清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两个娃的事,你我就能算清啦?”
黄年听到老婆的话,也赞同道:“娃啊,你娘说的不错,如今在这家里闹,也就罢了,以后到了婆家,你这脾气可要收敛些,哪能两句话不合就跟人打架哩,记得你小时候,不光跟女娃打架,连咱村的男娃都怕你,好在你慢慢大了之后,你娘管着,不再出去胡闹了,要不然,你看谁敢娶你!”
麦芽一直听着他们讲话,不想听也不行啊,李太公声音那么大,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嘛。
吃饭的时候,麦芽问他,家里怎么样了,小娃还好不?
“二妞,二妞,你咋样了?吃亏没?”她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再一瞧,看见麦芽也坐着,便笑着挤到她俩跟前,“麦芽,你也在啊,我回来晚了,刚进门就听见人家闲聊,说二妞跟何秀干架了,二妞,战况咋样啊,你俩谁占上风?”
冬红椒炒出香味,跟辣味来,就得赶紧把它们捞出,空干油,锅里只留辣椒油,这时再把清理干净的猪大肠倒进去爆炒,辣味就能毫无保留的融入猪大肠里,等炒到一定功夫,再添些调料,最后加水,小火焖烧即可。
麦芽也不客气,中午就拿后座肉烧冬瓜,另外,再蒸上两锅馍馍,烧一锅汤,再有一个辣猪肠,这一个中午的菜就齐了。
其他几个干活的人也跟着乐,其中有些人,麦芽并不认识,不过也有上回给她家盖房子的,比如钱满仓。
林虎下了课之后,喜欢跑到田家去溜一圈,原因无二,他爹在那干活,他是理直气壮的去,正好麦芽准备吃的东西也不少,他去蹭个口福。
因为黄年的嗓门不小,这会动静也闹大了,黄家门口围了不少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
可这一回,老爷子态度完全不同了,绷着个脸把钱往李氏手里一塞,还是冷着脸,对她道:“别啰嗦,赶紧把你家房子盖好喽,赶紧把亲事定下来,以后我见天的就来住了个把月!”
林虎听了她的话,很不赞同,拧着脖子跟她掰扯道:“才不是呢,您别看孙夫子走几步路就顺气,他拿戒尺打人,可疼了,我这手心都被打红了,回去跟我娘一说,我娘还骂我活该,你们说我冤不冤?”
过了几日,李元青家的房子就要正式动工了,那天他又用驴车去把李太公请来了。
这天中午,田氏去河边洗猪大肠,院里只有麦芽跟李氏在挂刮洗猪耳朵。
李太公真的是惦记麦芽做的菜好吃,跟她讲话也有趣,她不像其他女娃子,除了缝缝补补,就是洗洗涮涮,连个主意都拿不定,可麦芽不同,他观察的这些日子,发现这女娃子主意大的很,却从不咄咄逼人,总是先问过别人的意见,才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
林虎愣了,停下脚步,急道:“麦芽姐,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我来这吃饭跟上学有啥关系?”
麦芽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起身跟哥哥告辞回去,二妞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回家去了。
李太公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这时,黄家的门被人敲的咚咚响。
可她越是这样,在林虎看来,就越是笑的很有用意,“本来就是啥也没有,你们说这夫子也真是的,干嘛非叫她们女娃子也跟我们一块上学堂,这不是添乱吗?搞的我都不想去上学哩!”
李氏正在埋头干活,一时没听白他为啥这样问,便心不在焉的接了话,“毛家坝子我当然知道,刚才来进卤肉的人里,就有毛家坝子的,他问我家元青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