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清楚，什么叫‘送死’，什么叫‘牺牲’，什么叫受害者，什么叫烈士。】
纸张很快传到了巴干这里，巴干粗粗一看。
张逸夫，同样，也威胁到了这个系统的生态。
不可能每一次都有这样一位老革命，也不可能每一次都有一个张逸夫。
“不错，我也有责任。”黄正辉突然说道，“我没有及时指示禁止爬塔，我也有责任，我也会写检讨。”
做点什么，最后一刻做点什么。
【现在收队，没有任何抢修效果，只有伤亡，事后分析的时候，会说我们领导指挥错误，害同志白白送死。】
你太危言耸听了。
而另一个的尾巴会是什么样的呢？
张逸夫长舒了一口气。
【这事我不知道，你处理好后向牛局长报告，让牛局长决定如何处理。】
每个人，都一字一句地听着，他们想堵住耳朵不去听，但已经晚了，他们脑海中都勾勒出了一副巴干的嘴脸，面对整件事，残忍无情，又无耻卑鄙的嘴脸。
这世间其实有很多高人，他们与权势曾是拜把子的交情，然而他们很清楚，当权势成为权势后，自己就要离他远一些了，不要给他添麻烦。
一位革命老战士的孙子，大四实习，刚好就在晋西局，坚决要求跟着抢修队伍出发，小伙子继承了老一辈的传统，勤奋好学，冲锋在前，本来在塔底下看着，做做辅助工作就好了，却偏偏要克服困难一起爬塔敲冰。
这一次，其中一个人，露出了一点点尾巴，所以输了。
让巴干说出这句话，真的是太难了。
而他的爷爷，得知孙儿受此重创，几度晕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他能联系的一切老战友，要给孙儿讨回一个公道，他太清楚现在干部的作风了，如果没人发话，八成就会不了了之，必须要拉出责任人，公诸于世。
“白……”巴干的枪口像是被灌了一堆泥巴，完全哑住，怎么最后，败在了那个白痴小人物手上……
“不止我……不止我……”巴干死命挠着自己的脑门，指东喝西，“你们也都知道，你们都在旁观，你们都没制止我，你们都在等着我这么做，你们也有责任，都有责任！咱们全有责任！”
南钢见他没答，叹了口气。
“陷害，推责啊这是！！”巴干瞪着眼睛放下传真纸，“黄部长，组织内摆明有人要害我啊！”
……
这一刻，他自己，终于成为了异类，没有半个人站在他的一边，与利益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是对他灵魂与人格的鄙夷，不可能再与他联手了，每个人，都只是他前进路上的借力工具而已，他可以背叛协定、诺言、生命，甚至于自己。
“我也有。”
“对吧……爬塔主要是他的……”巴干擦着脑门道。
一个个干部，包括张逸夫在内，都揽上了责任。
“我也有责任。”穆志恒很快接上，“这块我也是有负责的。”
再成熟的干部，再冷酷的领导，也为之动容，暗暗咬牙。
【你看，现在死了一个人，其他队就都收队，这样事后会是什么情况？】
会议结束，没人会想到这么快，下午出事，晚上责任人就面对停职，而且竟然揪出了这么大的一位责任人！
事后他们才得知，这次真的是天亡巴干。
这不是一次矛盾，或者一次斗争，是对于一个人彻底的审判。
恼怒也让黄正辉变得莫名耿直了起来，直接望向张逸夫：“巴干的意思是你让从兵这么写的，是这样么？”
那么，你有责任么，你还推么？
巴干早已面无人色，将最后的哀求目光投向黄正辉。
【有什么危险！冰天雪地的，人摔地上也没事！】
“我……我……”巴干见形势不对连忙说道，“是这样的……出事的时候我人不在局里，确实不好，但爬塔的事情，真的是从兵……”
无声的，窒息的目光中，巴干捕捉不到一丝善意与温度。
基本的人性在哪里？
【没什么万一，不管怎样，咱们得有作为，出事了，就算出去跑步也不能闲在办公室里！】
整件事最悲哀的地方在于，如果没有这位老革命发声，没有张逸夫在黄正辉办公室中的努力，也许这件事真的就这么过去了，没有责任人，只有烈士。
与他相对的另一个极端，就坐在巴干对面。
一直一语不发的南钢，从身下的包里掏出了一个收录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到我这里了，华北局一位同志实名搞的，他也已经愿意承担一切违纪责任。”
他说着，把收录机放到了桌上，按下了开始键，又按下了暂停键，冲周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