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毅那边逼得急,不断请人旁敲侧击,怕他散朝后又来纠缠,索性早早回了府,哪知道偏遇到乔彦,真是到哪都不得清静。
哪知田墨轩正好听到消息赶过来,刚一进门,田青梅一头撞过来,把他撞得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背抵到门框才稳住身形,恼羞成怒,厉声叱道:“混帐东西!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爹……”田青梅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如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躲闪推挡,袍袖一挥,将桌上毛笔一拂,朝随后跟进来的田青梅身上飞去。
“乔大哥,咱们又见面了……”冷不防田青龙跑进来,冲到她怀里,一把抱住她的腰。
“哎呀……”田青梅惊呼走避。
“下官乔彦,见过田相爷。”如玉忙整了整官服,恭身行礼。
“别的我不懂,但女儿的心事,我这个做娘的哪有不明白的?”沈慕兰不以为意:“你没见她瞧了乔大人的模样……老爷,老爷,你去哪里,我话没说完呢……”
田青龙这小滑头,见爹爹动怒,怕牵累到自己身上,一声不吭往门边蹭,吱溜一下跑得没影了。
“乔公子?”田青梅一喜,霍地站了起来,瞥到琉璃抿唇偷笑,俏脸一红,握住栏杆不动了:“我不信,他来做什么?”
“田云,送客……”
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几欲把石板路踏穿,也把田青梅远扬的思绪拉了回来。
“夫人……”田墨轩皱眉,慢慢地踱过去,淡淡地道:“躺着吧,身子本来就不好……”
“龙儿,闯什么祸了?”田青梅伏身栏杆,笑着调侃。
若是换了别人,碰了个软钉子自然会识趣打退堂鼓,但司马毅若是个讲理的人,他也不必如此烦恼了!
“真的?”田青梅已信了大半,走到一半忽又折返,小声嘀咕:“他来便来了,干我什么事?”
“哎呀……”琉璃嘻地一笑,跑上去推着她往下跑:“我的好小姐,你就别装了……再折腾下去,他可真走了……”
藤萝虬枝,老树葱笼,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唯有曲桥下流水发出潺潺响声,给小院带来一丝生气。
田墨轩一声长叹,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转身出了卧房。
慕兰的那点心思他还能不知道?明为瞧病,实则相人。
田墨轩这才缓了脸色,冷冷地冲如玉点了点头:“内子病况如何?”
“肃州人氏,十九……”如玉一边低头回话,一边提笔开方,写毕,正要将它递给候在一旁的侍女。
“呸,我会怕他?”田青龙气红了脸,骂:“琉璃,你个懒丫头,娘让你看着大姐练琴,你敢睡觉?”
田墨轩听了病情,脸色越发难看:“说了此事本相自有主张,夫人不必忧心,偏不肯听,镇日胡思乱想,生生折腾出病来,真是没事找事……”
“找他来做甚?”田墨轩面脸黑如墨。
琉璃伸了个懒腰,又掩唇打了个呵欠:“我的好少爷,别发脾气了,瞧你,跑得这一脸一身的汗!快上来吧,鱼嫂煮了冰糖莲子羹……”
如玉如释重负,逃也似地出了田府。
田青梅见娘亲无端受责,十分不满,拖长了声音唤道:“爹……明明是那个无赖不讲理,仗势欺人……”
“老爷……”谈起如玉,沈慕兰的脸上添了丝笑容:“想不到乔大人年纪轻轻,不但医术高明,而且斯文有礼,既无谄媚之态,亦无骄矜之色,落落大方,荡坦光明,真是教人越看越喜欢……”
“老爷……”沈慕兰又急又伤心,语带哀求地望着田墨轩:“家里还有客人呢……”
“娘要他来的……”田青龙急得跳脚:“你再不下来,他可走了……”
田墨轩心中焦躁,蓦地提高了声音:“妇道人家,懂什么?”
如玉拱了拱手,中规中矩地道:“田夫人是忧思过度,肝气郁结,以至伤及脾胃,饮食不佳。下官酌情开了些调理脾胃,养肝护脾之药,夫人只需放开胸怀,安心静养,当无大碍。”
“哼……”田墨轩冷哼一声,仰起头不予理睬。
田青龙性子急,掉头就跑:“你们倒是快点啊,女人,真是罗嗦……”
田青梅自小被捧在掌心宠大,连句重话都不曾听过,这时当着心上人的面被田墨轩疾言厉色地训斥,哪里承受得住?又羞又气,呜咽一声,掩面飞奔而去。
田青龙只顾着斗嘴,琉璃一嚷,猛地醒起来意,挥着手大嚷:“大姐,快下来,乔大哥来了……”
田墨轩泼她冷水:“你怎知他不是装的?”
“你闭嘴!”田墨轩一肚子火正没处可发,转身冷冷地叱道:“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说长道短,不知羞耻!这是你自己招来的祸患,怨不得旁人……”
妇道人家目光短浅,哪里明白其中利害?当初未能如此回绝,现在随便扯一个人出来说有婚约想推掉这桩婚事已然晚了。
“老爷,乔大人还站着呢……”沈慕兰柔声道。
朱阁之上,帘幕低垂,田青梅百无聊赖地依着栏杆望着池中锦鲤,离她不足五步远,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具古琴。
“呸!”田青龙一口气跑到楼下,早已是气喘如牛,一手按着肚子,一边还不忘回嘴:“你以为我是你呢?天天闯祸!”
“相爷说哪里话?这是下官份内之事……”如玉处境尴尬,拱了拱手道:“时候不早了,相爷,夫人,下官告辞。”
“老爷!”沈慕兰撑着床沿,挣扎着坐起来:“老爷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切,我不信……”田青梅踮起脚尖朝院外张望一眼,复又低头望他:“放心吧,田云没追来。”
“我觉得梅儿配他倒也不算委屈……”沈慕兰喜滋滋地道:“他既是贤王一力举荐,不如咱们就请他做了这个大媒,如何?”
“走便走了,谁稀罕……”田青梅勿自硬撑,半推半就地跟着琉璃进了睦元堂,隔着门帘已听到乔彦的声音。
“咳……”田墨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有劳乔大人了。”
琉璃微张着嘴,歪着头靠在朱红的柱子上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