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高扬说,“班长,我叫俄国人的子弹搂着了。”
薛义鹏终于失控了,将田强放在地上的同时,他歇斯底里地骂了一声,该死的俄国人,我日你祖宗。拎起冲锋枪,从水沟里跃起,不管不顾地朝着百米之外的那幢楼房冲了上去,趴在沟里的一班其他兄弟一看班长抱着枪冲上去了,精神全都为之震,将心中原有的紧张和恐惧瞬间丢到了脑后,发一声喊,拖泥带水地从壕沟里冲了出来,边冲边打,机枪手于周绅扑鲁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娘个卖逼,骂着,一把扯了上衣,光着膀子将机枪的皮带往脖子上一挂,机枪抱在怀里当冲锋枪使,边冲边突突。
三个人愣在那里:“这行吗班长?”
恶战,已经无法避免。
薛义鹏急忙道:“不能在这儿下水,这儿是个拐弯,水流急,往上边走一点,绕过这个弯。”
关肃带着黎高扬两个人穷追,经过这么久的激战,整个楼房窗户上的玻璃几乎全部被击碎了,只剩下一个个黑呼呼的洞口。跑到楼梯的拐弯处,俄国人的速度慢了下来,关肃一个前扑,就将他摁倒在地上,跟着一个近身击肘,俄国人的嘴角立时鲜血直流,两个人忽上忽下地又滚了一阵,黎高扬两个人冲到,三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了那个俄国人,隔着窗户直接就扔了出去。
楼房的左前方有一个低矮的储藏室,跑动中的薛义鹏一个前扑,就地一滚,人就到墙根处,可身体刚一贴到储藏室的墙壁,哒哒哒,一梭子子弹就打了过来,眼前立时砖沫横飞。
就在黎高扬几乎有点舍不得地准备将第三发炮弹送进去的当口,薛义鹏突然阻止道,说,“不好,赶紧换个地方。”
为了迷惑俄国人的视线,关肃欲从一个墙角向另一个墙角转移,可由于速度过快,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板上,结果招来了一通扫射,子弹擦着他的头皮射了过去,钢盔都被打飞了,摔得很重,他感觉肋骨可能都断了,疼得要命,可情形太紧张了,再疼也根本顾不上了,一咬牙,就拱了起来,刚一抬头就惊得大叫,“黎高扬,小心。”
薛义鹏无论如何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事实,这怎么可能呢,几个小时前,田强还在他旁边有说有笑,怎么能一下子说死就死了呢,于是拼命地摇,拼命地喊,可无论他的喊声有多大,田强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于周绅跟着一个滚进,抱着机枪占领了大树左侧前的一个干水池,据枪封锁正对面的一处俄国人火力点。
2月17日,向莫斯科外围卡钦诺夫的攻击开始了……
太好了。
一连长梁文道被劈头盖脸的子弹压得抬不起头,趴在一块石头后边,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薛义鹏,薛义鹏,带人把狗日的俄国人的暗堡给我打掉,快,快。”
连着一通滚进,薛义鹏已到了那堆竹竿处,随手抓了一根长长的竹竿,扭身就朝楼房跑,大家已明白了班长的意思。两个兵迅速操起竹竿的另一头,此时,枪炮声搅在一起,整个世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随后跟进的一排长曹永年立时下令:机枪组就地寻找依托,为一班的冲锋提供火力掩护。
由于事发突然,担任一班班长的薛义鹏刚喊了一声疏散,准备战斗,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一发迫击炮弹就干了过来,薛义鹏下意识地将身子一侧,炮弹擦着他的脊梁骨就飞了过去,伴着一声沉闷的巨响,跟着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得薛义鹏猛地回头,发现列兵田强已经倒在血泊里,炮弹洞穿了他的腹部,肠子都出来了,流了一地,那情景触目惊心。
就剩最后一发炮弹了,再出意外,就彻底歇菜了。
薛义鹏抱着一挺没有支架的机枪,气喘吁吁地跑了好几个房间,始终找不到最佳的射击位置,俄国人的那个暗堡几乎处于所有射界的死角处。直至跑到五楼顶上的一个阁楼,才猛然发现,那个小仓库的顶篷有一处是露天的,不过口太小,仅有一尺见方,累得通身是汗的薛义鹏放下机枪,下意识地去摸手雷,可马上发现坏了,身上仅有的几枚手雷早扔光了,就在急得他油浇火燎抓狂的当儿,关肃、黎高扬、于周绅三个人带着一门迫击炮跑了上来,一人抱着炮筒,其他两人抱着仅剩的三发炮弹,关肃大声指着喊道:“班长,用这个打。”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鼓捣了好久,仍没成功。
很快船就被大家抬了过来,关肃又挥刀砍了一棵小树,做撑船的槁用。
于周绅刚跑进去,惊得大叫,“班长,这儿有条船!”
几个人又傻了,刚才慌里慌张地只顾着转移,炮架竟忘了,抬眼再瞅,炮架早被炸得没了踪影。
有人大叫,“班长,不好,俄国人追上来了。”
就这样,一班的兄弟在各自占领了所能依托的隐蔽物之后,交替掩护,滚轴似的前进,虽然攻击火力显得薄弱,对楼里的俄国人没有形成强大的火力压制,但毕竟终于到了楼下,也就扭转了刚一开始完全暴露在俄国人火力下被动挨打的局面。
沿着河岸跑不久,果然看到了那座地图上所说的独木桥,不过那已经不能叫桥了,由于河水暴涨,桥上的木板早被河水冲得没了踪影,只留下几根碗口粗的木桩在那儿孤独地戳着,不时有急流漫过桩顶,激起朵朵浪花。
“出发。”梁文道一挥手,一连瞬间消失在大雨之中。
卫生员背着药箱跑了过来,慌里慌张地打开急救包,只看了一眼田小强,手便僵在了半空中,哽咽道,“班长,没用了,田强不行了。”
梁文道一拍大腿:“一连的,跟我冲。”
1941年2月。
目标只有一个:莫斯科。
“这可咋办?”
薛义鹏带着一班的兄弟猫腰穿过一片灌木丛,悄无声息地绕到楼房后边,徒手攀登,噌噌几下,几个人就到了三楼,摸进的时候,俄国人竟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直到门被砰的一声踹开,才猛地醒神来,接下来双方就是一通厮杀,几个回合下来,两个俄国人被乱刀砍死。
俄国人的火力点被彻底摧毁。
黎高扬跟着就把第二枚炮弹装了进去,结果半天没动景,迫击炮关键时候出了故障。
薛义鹏一脚踹开了一间房门,两个俄国人机枪手正朝着正面发起进攻的一排疯狂的扫射,冷不丁地听到背后有动景,惊恐地回头,薛义鹏已扣动了扳机,俄国人眉心中弹,应声栽倒。另一个俄国人短暂地慌乱过后,“乌拉”精神立时显示出来,抓了身边的步枪朝着薛义鹏举枪就打,可还没等他扣动扳机,于周绅冲了进来,一组连发,把那俄国人立时打成了蜂窝,中弹倒地。
“一排好。”
队列里立时响起了嘁哩咔嚓上弹匣,挂枪支,插匕首,整钢盔的声音,动作娴熟,整齐划一,仅从声音,就能判断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步兵连队。
梁文道的嗓子都哑了,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妈的,到底怎么个情况嘛?”
关肃将手里的树杆在岸上用力一点,船就离开了河面,俄国人眨眼就到岸边,朝着河上一通乱射,子弹把河面打得浪花飞溅,两个俄国人油急火燎地冲向一个土包,将机枪一架,对着小船的船帮就是一通猛扫。
田强目光涣散,面部抽搐,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薛义鹏的衣角,已经不能言语,只是不停地咳嗽,伴着他的每一下咳嗽,浓浓的鲜血就会喷泉似的从他的嘴里咕咕地冒出。
薛义鹏说:“别废话,赶紧准备。”
刚一落地,一阵密集的子弹就跟了过来,把地皮打得扑扑直冒烟。幸亏二排在阵大运的带领下,已经抵近楼房,阵大运马上命机枪组掩护薛义鹏他们行动。
薛义鹏低头一看,发现他的左肩膀已有血渗出,军装被渍湿了一片,薛义鹏拨出匕首将自己的衣角扯下一块,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刚说了句,没事。小船却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是一处急流旋涡。
薛义鹏根本没有多想,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里,抡开膀子追了上去,可刚抓住黎高扬的后背,嗖,一颗子弹就击中了的左膀,血把河水瞬间就染红了,胳膊一受伤,手头无论如何使不上劲了,手一松,黎高扬又一次让急流冲了出去!
出乎意料,这一次竟打得齐准无比。
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刚才迫击炮出现故障耽搁的那点时间,俄国人已利用声测,双曲线交绘,测定出了他们的射击位置。
就在一连发起集体冲锋的当口,左侧一直没有暴露的俄国人的一个暗堡突然开火,火力点安插在楼房左侧一个很不显眼的小库房里,雨点似的子弹瞬间将冲在前头的士兵打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