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主公之见?”
“是!”
邓舍让李首生查什么事情了?没别的事儿,便是景慧、道衍、封帖木不辞千里、冒着战火,从“敌占区”来到益都的目的究竟为何。到底是真心来宣扬佛法、探访故友,抑或别有意图?
“只因臣昨晚回家后,故意放出风声,叫下人出去讲,说臣因一无所获,所以灰心丧气,恐惧不安,决定不再巡城,并打算今天一早就来给主公请罪。只是区区小计,就有人入臣彀中。此辈之流,真是可笑可恨!而根据昨日和今日的不同,故此臣敢断言,昨天必是有人漏了风声!”
“昨日之所以一无所获,臣敢断言:定是因有人泄露了风声!”
“主公是想?”
“把你的人放远点,莫叫陆聚、陆离、封帖木等人知晓。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可故作不知,勿要打草惊蛇。且等该露出头的都出了头,再去一网成擒不迟!”
李首生哑然:“主公,笑什么?”
“他们来益都前,有甚么可疑活动么?”
“徐州人?有个哥哥在浙西?”
就以吴鹤年不肯得罪人的油滑劲儿,那两个官儿,在他手上肯定便如烫手山芋!邓舍打定主意,下午就派人去问,看他怎么处理的,心中暗笑,脸上却陡然一寒,说道:“豪强之奴,当街斩之?谁给你的胆子,你就敢当街杀人?”
……
“此人徐州人氏,徐州城破前,他逃出城外,去了大宁。根据徐州传来的消息,他有一个兄长叫做封伯颜的,现在浙西张士诚手下。”
“豪强之奴,臣当街斩之!其余两人,因系官身,臣不敢擅断,已送去益都衙门,请吴鹤年定断。”
“臣方才微服巡城至陆聚府外,看见有一人鬼祟出门,十分可疑,便尾随跟之。主公您猜臣看见了什么?”
通政司专职情报,管内外侦听,看起来很威风,其实得罪人也很多。李首生深知,他唯一的后台就是邓舍。所以,该拍马屁时,纵然他一向以阴沉面目对人,却也是绝不含糊。
方补真将之打开,粗略看过,两份折子都是用辞严厉,弹劾他“无事生非”。第二份折子的用词更为苛刻,直说他“视大臣为仇”,直接把他推到士大夫的对立面去了。
“探查无误么?”
“臣有主公赐下的王命旗牌,当街杀个豪奴算得甚么?况且,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不杀他,难道放了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这正是臣要向主公禀报的。”
“主公何意?”
“你看见了什么?”
“正是。启禀主公,您命臣查的事情,臣已经查清楚了。”
“臣见他去了陆离的府上。”
邓舍不觉失笑。
“正是。”
看她如此乖巧,邓舍哈哈一笑,等穿好了衣服,在她光滑腻手的下巴上摸了一把,笑道:“我上前头见见老李,你便在室内待着吧。”见她仍是只穿了亵|衣,举动间春光乍泄,忽然促狭心气,调笑说道,“……,记住,可不许穿衣服,等我回来,再好好与你这淫|妇耍耍。”
邓舍沉吟片刻,说道:“那按你这样说,你觉得,咱们该如何应付?”
“这里不是察罕大帐,是益都!放他出去,就凭他一个秀才,能翻出什么大浪?他不是才见了一个陆聚么?陆离等人也让他去见见!”
“陆聚找个借口把侍女、下人们都打发了出去。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目前尚未可知。”
邓舍瞪了方补真好一会儿,他面色不变。实在是无可奈何,邓舍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胆子是铁打的么?……,罢了,罢了,老方,你来见我,定不是为了这些小事。说吧,你是为何而来?”
方补真报了三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左右司的官儿,一个是枢密院的官儿,一个是地方豪强的家奴。
“没有实据,你已经在乱说!”
“主公夸奖,臣不敢当。此本臣分内之事。”
邓舍岔开话题,不追问方补真认为是谁走漏了风声,——其实他也心中了然,知晓“巡城”的就那么几个人,够胆子走漏风声的更少,几乎不用想,就可以肯定是谁故意放出了风声,定为吴鹤年无疑。这件事可大可小,追究,就是大事;不追究,就是小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吴鹤年难得的人才,睁一眼闭一眼就是。最多,过几天再见他了,敲打一番。
“臣无实据,不敢乱说。”
“不放长线怎么钓大鱼?岂不闻:‘堵不如疏’?有什么勾当,一次让它露个完!”
李首生来就是为了“封帖木事”,既然已经定下,就不再打扰邓舍,告辞离去。他前脚才走,后脚又有人来报:“方补真求见。”
“景慧和尚,的确是楚石梵琪的弟子,多年前来到大宁,一直在当地寺庙挂单,后来被地方推举成了主持。在当地颇有名声,一向与豪强、士子结交。道衍和尚,长洲人,本一直在南方,前阵子才来了大宁。看样子,他和景慧确实是朋友,自幼相识的发小。”
“何事?”
——邓舍现在后院,李首生进不来,得在前头等待。
邓舍摇了摇头。
“正是。”
“急什么?”
“在他们来益都前,封帖木曾入察罕大帐。”
“被赵忠送入陆聚府上后,也不曾见其外出。但是,臣以为,封帖木徐州人,陆聚徐州降将,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封帖木来益都,打的名号就是探访陆聚,这本身便是可疑之处。据臣安排在陆府里的人讲,封帖木昨日进去后,陆聚当即见之,两人在书房内说了好半天的话。”
“我笑你沉不住气。”
“昨日巡城,臣的确一无所获。但是今日巡城,臣收获良多!”
“昨日巡城,臣大张旗鼓,由早至暮,未见城中有一人乱法。但是今日巡城,臣微服而行,从上午到现在,不过半天,就已经逮住了三个乱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