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身穿褐色僧衣，外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正闭目盘腿坐在床上，手中还捏着串念珠，看上去像模像样，颇有些有道高僧的风范。
这法子好啊，不仅解释了光头的来由，还能挣个“为民剃度”的好名声，
“最近的农场在哪里？”昭武禅师沉声问呢：“有没有抓到俘虏？审问一下，齐国军垦的农场都在什么地方？”
“那以后儿臣该如何称呼父皇？”秦霑轻声道：“还是一切照旧吗？儿臣可听说高僧都是斩断俗世尘缘的。”
秦霑被皇帝问蒙了，使劲摇头道：“不知父皇说的什么？”
既然认可了陛下的方案，两人就得帮着找找毛病，出谋完善一下……
“朕还不知道你笑的是什么呢？”昭武禅师勃然作色，没了头发的遮掩，额头青筋毕露，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看见君父落难，你很开心是不是？”
对他们上道很满意，但穿着袈裟的昭武帝十分入戏，语气沉痛地解释道：“天父他老人的意思是，我大秦有大难，不仅几十万深入敌境的部队要全军覆没，就连国内也要生灵涂炭，首都沦陷，亡国只在须臾之间。”
过了好半晌，兵士们才陆陆续续回来，看到拢着手、满面寒霜的卓公公，一个个打着饱嗝、拎着大包小包的兵士赶紧低头归队，一声都不敢吭。
“放肆！”昭武禅师终于忍无可忍，狭长的双目微微眯起道：“就当贫僧受戒在心吧。”没有眉毛之后，光头的皇帝和尚，看上去凶悍了很多，吓得两人赶紧磕头请罪。
卓言刚要说话，却听见门内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都进来吧。”
……
“这就得三千来年啊，看来是非万岁爷莫属了，俺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想替都替不了啊！”两人泪眼朦胧，一抽一抽的听皇帝继续胡说八道：“朕已经接受天父剃度，削发为僧，在这期间清心寡欲、持戒修行、为天下苍生祈福、为我大秦消灾！”
“父皇，呃，法师，儿臣看着庙里的大师头上都有戒疤，”两人提意见上瘾，竟然开始琢磨着给皇帝脑袋上点香疤了。
“大伙饥肠辘辘，去找吃的去了。”有人小声回答道。
……
两人神色一凛，卓言做了个请的姿势，秦霑赶紧起身整整衣服，轻轻推门进去。卓老太监也跟着进去，转身关上了门。
昭武帝也佩服自己着实能掰，胸有成竹的接着道：“做儿子的必须维护父亲的名誉；做臣子的必须帮君主远离诽谤！所以朕主动要求拜在西方佛祖门下，跟着阿弥陀佛在世修行，尔等可明白了？”不止是解释，还有告诫两人的成分在里面。
因此所有的责任都成了秦霑的，包括让心灵受创的昭武帝，发泄胸中愤恨的责任。
对皇帝陛下搞出这套说辞，他们也是真心欢迎的，不说回国以后便是救驾护驾的功臣这种后话，单说现在战俘们的军心急需凝聚、斗志继续点燃，非得靠一个光辉照人的陛下才成……哪怕是已经变成和尚的皇帝。
“这孩子事儿真多。”昭武帝暗骂一声，宝相庄严道：“佛祖已经为朕摩顶加持，并赐法号‘昭武上仙禅师’，你等称呼朕‘法师’便可。”
“来前老奴记着路，大概二百五十里。”卓言小声道。
两人赶紧摆出一副惊惶的表情，连声道：“敢问陛下，玉帝可赐下解救之道？”
众人这下明白了，齐声欢呼起来。
“放肆！不是让你们在这等着吗？”卓言恼火道：“把杂家话当耳旁风了？”
秦霑歪头看他一眼，意思是：“知道我笑什么了？大变活人啊！”
昭武帝心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也只能往好处理解，把这话当成“替父受过”的意思。使劲欣慰的笑笑，一脸慈祥道：“你的孝心可嘉，但此事只能朕一人承担，其余人是不能替代的。”
按下葫芦浮起瓢，秦霑刚住嘴，卓言又小声道：“陛下，为何剃度还要眉毛胡子都剃掉？”
“请陛下赐教，我等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要消弭此等弥天大难！”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每个人都演的无比认真。这也算是上层人士的潜规则吧。
“陛下要解救我们的战俘？”卓言轻声问道。
卓言浑身一颤，膝行上前。一脸惊恐的表情十分逼真，叩首如捣蒜道：“万万不可啊！陛下！你一人身系大秦安危，怎能不爱惜自己呢？”秦霑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号道：“父皇啊，让儿臣代替您吧……”一不留神，便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眼珠子瞪掉了！
“听到了，陛下。”两人恭声回答道。
“一群没规矩的丘八！”卓言气急败坏道：“快把他们给杂家找回来去！我有话要讲！”
刚要找个由头躲开，却听皇帝淡淡道：“很好笑吗？”
屋里只剩下昭武禅师和秦霑父子两人，气氛却并不比方才融洽……
“这离着大名府多远？”昭武帝轻声问道。
虽说此时人都迷信，但那仅限于下层人士，对于秦霑卓太监这种高高在上的阶层来说，一切怪力乱神都是拿来巩固统治的工具罢了。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信，反而看上去比谁都虔诚。
摇摇头，秦霑小声道：“没有，一直听着呢，都没动静。”一阵发泄之后，他安静了许多，似乎还有些长进。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省公安”是个啥意思。
老太监只好降低层次道：“陛下安好。”
谁知卓言话锋一转，冷冰冰道：“但是有言在先，你们须得把今晚的所见所闻烂在肚子里。只要传出一个字，对不起，四十二位黄泉路上作伴吧。”说完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哦，还有你们的家人一道。”
“过来。”皇帝陛下冷冰冰道。秦霑赶紧膝行上前，迎接他的却是昭武禅师的大嘴巴子。
“那是玉帝对朕降下的旨意。”昭武帝苍声道：“天父说：有大难。”
“他们都是因为朕而被俘的，贫僧有义务把他们解救出来。”昭武禅师面色坚毅道：“而且我们的人数不够，若不采用这种法子，连那三千人也对付不了。”
卓太监静静地等着，等他们安静下来，才淡淡道：“在场的四十二个，杂家都知道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