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桀骜不驯的天策将领，在成亲王面前都跟小猫似得温顺，几位将军暗暗心惊，对秦雷的态度也愈发恭谨起来。
“半成功？”秦雷使劲揪着笤帚，看上去有些咬牙切齿：“你没听说过，什么叫‘行百里者半九十’吗？”
秦雳知道是自个自作主张，引得五弟不快，便拱手赔笑道：“兄弟莫怪啊，我就是想着快刀斩乱麻，把这事儿给彻底办成了。”
“你们饿了吗？”秦雳看一眼下首端坐的诸将，面无表情道。
老大听明白了，哦，原来老五不想为了个虚名，而跟下面人撕破脸。便接话道：“我看可以，就奉老太尉为北路行军总管，成亲王殿下为副总，负责具体指挥事宜，节制主将，诸位以为如何？”
“遵命。”众将行礼之后，鱼贯退下。
“好了，各自回营、好生休养去吧，等待孤王的命令。”秦雷起身道。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成亲王突然开口道：“我有个建议。”
“末将拜见二位殿下。”四人齐齐施礼道。
就像赵无咎担心的那样，随着那一场大败，百胜公积攒一生的威名，倒有小半转化成了秦雷巨大的声望。
龙骧军和京山军的将领自然无异议，沈潍、车胤国、罗云也表示同意。
“给伤兵们送去吧。”秦雷起身微笑道。
“王爷，这酒席怎么办？”见客人都走了，车胤国苦笑道：“总不能浪费了吧？”
“那您和大殿下呢？”
秦雷苦笑一声，揉揉肚子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有的选择吗？”说着便要在秦雳下首坐下，却被他伸手拦住，指向大案道：“上首坐。”
牧野城上，当看到大秦的旗号，噤若寒蝉的守军简直难以置信，一面紧锁城门，一面报与四位将军知道。
秦雷这才从神游太虚的境界中回来，点点头，进了屋一看，桌上是小鸡炖蘑菇，还有一摞炊饼，不由问道：“那两碗粳米饭呢？”
“万物是一理啊。”秦雷颔首笑道：“简单化之，便是买卖双方，都希望得利最多，吃亏最少，这是本性。”
“哪有那好事儿。”秦雳摇头道：“总得有人吃亏吧。”
一回到后院，进了厢房，秦雷的脸顿时拉下来，坐在炕头上一言不发的揪笤帚。
“这下言顺了，”秦雷笑骂一声道：“却请了个祖宗在我头上。”说着起身低声道：“要是维持原状，我鸟他个老……太尉？”想起那是秦雳的外公，秦雷赶紧改口道，却也把下面要说的话，生生打住了。
“不错。”秦雷点头笑笑道。
几位将军面面相觑，心道：“难道这位爷嫌饭太糙？”罗云便开口解释道：“知道王爷要来，我们几个已经是挖空心思，张罗这顿饭了。可这敌后之城，交通断绝，比不得京里食材丰沛，还请二位殿下多多包涵。”
秦平哪敢再聒噪，小意陪笑道：“末将附议、末将附议。”便乖乖坐下，不敢再言语。
他一说完，李家几个副将便纷纷附和，那架势绝对是非太尉大人莫属。
不一会儿，四人便跑上城头，只是打眼一看，便知道不是假货。但为谨慎起见，还是请二位殿下上前说话，待见到真人后，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吩咐手下打开门。
“你……”秦雳一下子急了，却听秦雷摆手道：“大哥先听我说完。”
秦雳却垂下眼皮，径直越过饭桌，在大案右首第一位坐下。
不出秦雷所料，秦军安然无恙的过了燕侯谷，一直到牧野城都没碰见一个齐兵。
好半晌，秦雳才开口道：“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哪儿操之过急了？”
秦雳却根本不理睬，把车胤国几个晾在当场，好不尴尬，讪讪道：“王爷，还是先吃再议吧？”罗云也赔笑道：“是呀，大伙都饿了，再说待会饭菜也凉了。”
“这事儿你该跟我先商量一下。”秦雷叹口气：“弄得我措手不及。”说着把半秃的笤帚一扔，拍拍落了一身的黍穗，起身道：“今儿这事，你操之过急了，我的大哥呀。”
“是！”
摇摇头，秦雷将被老大震倒的空杯子正起来，又提壶给他添杯白水道：“大哥知道什么是政治吗？”
点点头，秦雷看一眼面前的大圆桌，只见上有八珍八馔、甲鱼乳鸽，还有上好的黄河大曲、泰山醇酿，把个偌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一丝空隙都不留。呵呵一笑道：“很丰盛嘛。”
别说，秦雳还真怕秦雷拉下脸的样子，讪讪笑着，小声答道：“算是半成功吧。”
“对，所以要各退一步。”秦雷微笑道：“政治的本质便是妥协。”
“结果呢？”把笤帚头一根根的揪下来，秦雷面色不善道：“成功了？”
秦雷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转瞬又消失无踪。
说完这句话，兄弟两个陷入了沉默。
秦雷翻身下马，微笑颔首道：“舅舅和三位将军请起。”
“此言末路之难也。”秦雳小声道。
众将感觉出王爷要借题发挥，但与四位将军交好的也是大有人在，一时间既有人点头、也有人摇头。
秦雳只好住嘴，让秦雷先说道：“太尉大人德高望重，理应请他老人家挂帅。”
“这个说话倒蛮新鲜的。”秦雳喝口水，呵呵笑道：“那么复杂的东西，难道真能用做买卖解释了？”
就在众人沉默的当空，徐载武站出来道：“末将推举太尉大人，成亲王固然卓越，但似乎还不到二十吧……”后面话不用说，众人也知道。
秦雷摇头道：“你是兄长，还是你上座吧。”
秦雳又哼了声，自顾自的进去了，再也不搭理二人。
虽然大家都很佩服成亲王殿下，也认为他是最称职的人选，但人人心里一本帐、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称职”、是一回事、“合不合适”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秦雷抱歉的笑笑，便与老大携手离去。
“那饭已经凉了，跟砂子粒似的不中吃了。”石敢轻声道：“王爷要吃我就让他们热热在给您端上来。”
“政治就是做买卖。”秦雷不以为意的笑笑，在秦雳对面坐下道：“换个通俗的讲法，就是讨价还价。”
既然名分已定，秦雷便不再客气，沉声道：“诸将听令。”
秦雷拍拍车胤国的肩膀，微笑道：“二位将军多多包涵，我大哥就是这么个脾气。”两人连称不敢。
秦雷笑笑，淡淡道：“惊弓之鸟罢了。”
“是呀殿下，就这王八还是小的们今早晨从河里捞的呢。”车胤国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