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书的脸色顿时难看异常,只见他咬牙切齿道:“胡说什么呢!我没有媳妇儿!”便要命令小厮将涂恭淳赶走。
“结了……”方中书差点说出实话来,又赶紧补救道:“不过拙荆已经亡故好几年了,不劳商兄费神挂念。”他见越来越多士子围观,一狠心,直接将话头掐死。
商德重微微笑道:“我觉得自己不在这个榜上。”
涂恭淳好奇道:“商大哥,你怎么不去看看呢?”
待那封条断裂,只听哗啦一声,八尺宽、三尺高的一段黄绫便展开了,大秦的十名一甲也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方中书那边的小厮阴阳怪气道:“还等什么等,你要是能中了,老母猪都能上树。”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那是有举子在皇榜上发现自己的姓名。这些人又仔细查看两遍,确认无误后,便挤出人群,大肆庆祝去了。
“气煞吾也!”涂恭淳脑门子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的尖叫道:“方中书,你有本事等我仨月,待我将嫂夫人接近京来,到时咱俩再对峙不迟!”
秦霖突然扑哧一笑,险些喷出奶来。秦雷奇怪道:“你笑什么?”秦霖一边擦嘴一边矢口否认道:“没,没什么,就是呛了一下。”
秦雷的双眼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巡梭,若有所思道:“人要知足啊,不知足的话,会死的很惨的。”他看到二甲之中有大合源少东家刘孟起的名字,虽然中不溜的不是很靠前,但对于一个商贾之子来说,这名次却是最完美的。
两位侍郎大人面色严肃地走到贡院榜前,御林军士兵支起了梯子,请二位大人爬着梯子上去张榜,这有个说法叫“直上青云”,所以一甲榜又叫“青云榜”。
忐忑等待中的众人一下安静下来,人头攒动的长街上,竟然没有一点声音。人们齐刷刷地望向两位侍郎……手中的金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商德重听出他语气中的萧索,叹口气道:“大不了再复习三年,三年以后再考吧。”辛骊桐苦笑一声道:“再说吧。”
小厮们最是欺软怕硬,这位面皮焦黄的商先生也曾经是他们国公府的座上宾,他们知道他是京中举子的领袖、“天子门生”之首。虽然因为相貌差了些,不如方中书那么受欢迎,却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是以小厮们并不敢放肆。
商德重一摆手,阻止涂恭淳继续发飙,沉声对方中书道“你可敢起誓?”此时人极重信用,也绝对相信赌咒的内容,若不是真心实意,可是不敢乱发誓的。
“等等!我有问题!”一个清越的声音从不远处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上传来。
众人齐刷刷回头望去,便见到两个年轻人从车厢中站出来,说话的正是当先一个。
贡院街已经被塞得水泄不通:那些已经取中的不愿意离开,想看看一甲都是哪几位同年,而没取中的自然也不愿走……虽然他们知道,高中一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总还有点希望不是。
但这些人心肠最坏,转眼就想到了法子,便小声嘟囔道:“姑爷,你们都是天子门生,我们怕他,您可不怕,可不能看着我们受欺负啊。”
方中书现在吃了涂恭淳的心都有了,恨恨的看他一眼,粗声道:“我若是撒了谎,就让我以后都中不了进士,可以了吧?”他如意算盘打得精,心道:“以后不中,不代表这次不会中。反正皇榜已经出来了,我好歹也是个天子门生,考得又不错,这次肯定会中的。”既然这次中了,以后自然就不会中,这家伙确实思维敏捷,不愧是一代对王。
这时,商德重和辛骊桐也带着陇右的士子过来。与涂恭淳等人打过招呼后,辛骊桐便和士子们一道往里挤去,但商德重并没有跟进去。
涂恭淳满面欢喜道:“若是高中进士,商大哥可要请客啊。”
商德重面色一肃,沉声道:“哪里来的奴才,竟敢对举人放肆,不怕中都府拿你去问罪吗?”
“你本来就父母双亡了!”涂恭淳冷笑道:“拿九泉下的老人赌咒,真是个丧尽天良的家伙。”
秦雷狐疑的看他一眼,没有再追究。因为就在这时,在一队金甲红袍的士兵护卫下,两位礼部侍郎出现了。
方中书勉强笑笑道:“兄弟不用安慰我了,谁不知道想进一甲,除了实力还要时运,我时运不济啊。”怕商德重听起来刺耳,他说的十分委婉。说完笑笑道:“倒是兄弟你,时来运转,可要好生作番事业,给咱们陇右人增光啊。”
众人哪料到转眼间,他的肠子便转了三千六百圈,都觉着这个赌咒够狠的了。读书人么,不就为了一朝题名天下知吗?若是这辈子都没机会金榜题名,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商德重笑道:“听说这次一甲有十名,倒比原先多了七个,说不定能中一个呢。”觉着自个的话有些满,他又笑道:“能中二甲我也很满意。”
商德重点头笑道:“兄弟你也不是没可能,再耐心等等看。”涂恭淳本来打算要走了,听他这样说,又停下脚步道:“也好,全当看热闹了。”
“你是狗屎!”山北士子们齐声回敬道。
望着车外面表情各异的士子们,秦霖狠狠吸一口酸奶,庆幸笑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觉着自己命好呢。”
众人笑闹一阵,便安静下来,等待着一甲名单的公布。大秦并不兴殿试,一甲的名次在此时便会公布,状元、榜眼、探花也随即产生,是以进宫谢恩时才会第一次见到皇帝。
涂恭淳他们却不在乎,他们使劲挤进人群,不一会儿,便有几个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哈哈大笑着又挤出人群。却并不离去,而是等着所有人都出来。
商德重闻言点头道:“涂兄弟,看来是你误会方兄弟,跟他赔个不是吧。”国公府的小厮们也重新热情起来,指着涂恭淳的鼻子破口大骂,什么难听拣什么说。
那常纬卿晕晕乎乎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但众人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也就见怪不怪了。
涂恭淳却是爆仗般的脾气,怒火冲天道:“我胡说八道?你儿子都七岁了,难道你自己就能生出来?看把你能耐的!”
“恩师……”“王爷……”“参见王爷……”一片乱糟糟之后,在两位侍郎大人的带领下,满街的士子百姓,一起跪拜两位天潢贵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