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显然松了口气,一个年纪大些的出声道:“你们真的只喝碗水?”
南过听了,叩首如捣蒜般的放声大哭道:“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边上几个难民亦是如此。
乐布衣轻笑道:“我带王爷去个地方转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灵感。”便领着秦雷策马向西南方向行去。
乐布衣没好气看秦雷一眼,怪笑道:“若是我坚决不同意呢?莫非王爷可以收回成命?”
是以文丞相才会在“三甲”上下工夫,把历来留给庶族士子的“残羹冷炙”变成了他文家的摇钱树。半公开的售卖“同进士”身份,这让许多有钱没文化的富户大喜过望,竞相追逐,虽然年景不同,价格也略有不同,但每个同进士至少能卖出三万两去。
文彦博点点头,轻声嘱咐道“不要逼得太紧,谨防狗急跳墙。”
院里的伙计赶紧牵住车,倪大爷便从车上跳下来,把大门一关,小声吩咐道:“瞪起眼珠子来。”竟是一口正宗的中都官话。几个精干的活计沉声答应下来,便爬屋上墙,警惕的监视着四周。
倪巴则径直进了西头的伙房,将屋角的柴火垛一推,便露出一个缸口大小的地洞。紧紧腰上的包袱,便跳进了洞中,手脚利便的仿佛青年。
文彦韬只好苦笑应下。
秦雷也没好气看他一眼,同样怪笑道:“这么好的计划,你为什么要不同意呢?”
秦雷温声道:“南过,你先坐下,我看了村子的情形,心里十分不忍,你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那倾尽所有买了个同进士县令的倪巴倪大爷,兴高采烈的离了相府,盘腿坐上自家的驴车,亲自赶着往南边去了。
把这事儿谈妥,文丞相才想起汇总下这些天的战果,轻声问道:“韦夲,这几日订出去几成同进士出身?又收获几何?”
石敢带着卫队将小屋围得严严实实,在这种瘆人的地方,他不敢有一丝马虎。
隆隆的马蹄声惊动了村子里的人,待秦雷行到村头时,便见百十号衣衫褴褛、形如枯槁的男子堵在了村口,手里还持着些木棒、石块之类的物器,也不说话,只是颇不友善地望着秦雷他们。
秦雷这才品过味来,沉声问道:“莫非先生有间接挑唆的法子?”
为表示没有敌意,秦雷翻身下马,步行跟着那说话的男子走了进去,见到村子里的景象时,不由吃了一惊……
那天与乐布衣一回到清河园,秦雷就找来了沈冰,向他布置了今日的任务。仅用了两日,沈冰便锁定了从陇东前来行贿的倪巴,将他秘密绑架,用自己长期训练的手下,顶替了他。再把那个假倪巴当成一颗钉子,楔进丞相府的大戏中去。至于会有什么效果,即使秦雷这个始作俑者也说不清楚。
摇摇头,秦雷轻笑道:“先守好门户,再相机而动,题中应有之意罢了。”两人便仔细推敲接下来行动方略,尽量将每一种可能都考虑进去。
文彦韬呵呵笑道:“对那些蝇头小吏来说,这可是吃拿卡要的好机会,怎会怕麻烦呢?”
秦雷有些尴尬地笑道:“还没有,只是先做些准备,一旦先生同意,便可以下手了,到时候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待到天黑时,便在道边一家面馆要了碗刀削面,连吃带喝了个痛快。这才赶着驴车离了大道进了小巷,在蜘蛛罗网般的街道内七扭八拐了好一阵,驶进了一家民居。
后来见供不应求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文丞相便以广纳贤才的名义,将三甲由一百人增加到二百人,除去分给座下众多门生一般的名额,他还余着一百个,每次大比至少也有个三四百万两的进项。
倪巴点点头,沉声道:“都送下了。”说着把褡裢解下来,将里面的一摞字据双手奉到沈冰面前。
但见瓦砾遍地的村子里竟然搭满了窝棚子、茅草垛之类的小窝,这一个接一个、连成一片的小窝内外,或坐或躺着许许多多的男女,见那男子领着秦雷他们进来,这些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更多的动作了,仍旧失魂落魄一般靠坐在地上,几乎没有一丝生气。
上去后,与几个黑衣人龇牙笑笑,轻声问道:“大人在哪儿?”“就在屋里。”一个黑衣人小声答道。
……
把住洞中垂下的绳子,用力拽几下,便发出沉闷的“碰碰”声。过一会顶上的盖子掀开,露出巴掌大小的一片夜空。倪巴这才将那绳子捆在腰上,又拽两下,上面便传来吱吱呀呀的辘轳声,将他提了上去。这果然是一口枯井。
待他走后,沈冰将那些字据捧在手里,掀起帘子进了里间,只见炕头上倚着一个英挺年青人,正在油灯下阅读文简。
秦雷苦笑道:“却被先生说糊涂了,一会儿这法子弊大于利,一会儿这思路正确唯一,到底是行还是不行,还是给个准信吧?”
……
出了东城,倪大爷回头张望张望,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由轻声嘀咕道:“太不重视俺了吧。”先放任驴车在外面游逛小半个时辰,大声浪笑着调戏了几个路过的老奶奶。
若是把大比改成一年一次,那该多好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文家人时常如此感叹道。
这些人虽然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面貌,却仍可以看出没有多少老人、也没有几个孩子,秦雷心道:“看来都快要饿死了。”便默不作声地跟着那男子进了东头一间尚算完好的破屋子内。
文彦韬心中翻白眼道:“靠,既要他焦头烂额、还不能狗急跳墙。外焦里嫩的,要求还真高。”
一个时辰后,队伍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村庄外,望着远处的残垣断壁,秦雷喃喃道:“侯家驿,来这干嘛?”定睛一看,便见原本应该荒无人烟的废弃地儿,居然有数道炊烟袅袅升起,不由奇怪道:“什么人在这儿住下了?”
那男子狐疑地望了秦雷一眼,但还是老实答道:“小人姓南,单名一个过字,乃是陇右省澜阳府人氏,因着俺们那遭了灾,过不下去,逃难逃到中都来了。”
秦雷双眼一亮,呵呵笑道:“不错,不能直接,却可以间接。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啊。”这才招呼沈冰坐下,轻声道:“这段时间,孤会让卫戍司给京里的产业加派护卫,你们也要在暗处加紧盯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