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扑哧扑哧的笑声,云裳只感觉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粉拳攥得紧紧的,霍得转过身去,满面笑容道:“请王爷恕罪,民女实在忍不住要动手了。”
秦雷见自己惯用的伎俩没有得逞,自嘲的笑笑,正色道:“但世上没有完美,你也是有缺点的。最大、最致命的一个便是……”他故意拖个长音,明显能感到若兰屏住了呼吸。
他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一下光亮,过了好一会,瞳孔才慢慢聚焦。一个窈窕的倩影便出现在视线中。望着那身影好一会,秦雷的大脑才开始工作,哦,是云裳啊。
只见云裳左手支颐,斜靠在床头,正在打着瞌睡。望着明显消瘦一些的女孩,秦雷心中温馨极了,张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不像想象中那样干燥难受,大脑也没有昏昏沉沉,知道两个女孩对自己尽了心。心情爽快之下,便忍不住调戏下美貌的姑娘,轻声道:“乔督来了。”
“你明明看出孤王心中恼火,意欲拿你兴师问罪,却仍然装聋作哑,这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么!”
“若兰来了。”云裳听了,不由回头一看,门口依然空空如也。
乔远山想到卓文正不温不火的样子,失笑道:“王爷比喻的诙谐,却也不失真切。”
秦雷眯眼望着若兰他爹,温和笑道:“不客气。”说着叹息道:“乔督啊乔督,孤一直听说两省四巨头里,你是最聪明的一个,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云裳果然不是盖的,三天后,秦雷便醒了过来。
哪知秦雷仿佛说完了一般,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请讲……”
乔远山苦笑道:“王爷又拿远山开玩笑了。”
云裳身子明显放松一下,面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无喜无悲。
秦雷便嗬嗬嗬嗬的笑起来,趁着还能说出话来,赶紧叫一声:“乔远山,你哑巴了么?”
她也不知怎样到了秦雷身边,怎样把手中的罐子放在床边,怎样从里面倒出一碗药,又是怎样服侍秦雷吃下的。
此言一出,乔远山再也不能装糊涂,赶紧跪下叩首道:“下官怎敢戏弄王爷,王爷确实误会了。”
乔远山又拱手道:“王爷谬赞,远山惶恐。”
秦雷知道她感到了背后石敢的紧张,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好说什么,轻声问道:“这药怎能这样香?”
五个“自”的诛心之言,让乔远山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口中仍然自辩道:“属下自认忠心可比日月,虽碌碌无功、却并无大错,王爷怎会如此见弃呢。”
不管秦雷再怎么说,云裳都强忍着回头的欲望。一步步到了床边,把手伸进秦雷的被子,将一根金针刺入他足底涌泉穴,轻轻一捻。
秦雷淡淡笑道:“再说卓抚,性情隐忍,喜欢后发制人。不到最后时刻,从不将自己的底牌轻易掀开,是以总能游刃有余,一辈子极少犯错。说得粗俗些,便是个相公脾气。”
秦雷真开眼睛,寓意难明地笑道:“现在有了。”
秦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云裳,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性之一。”往日里,云裳肯定要问,那之二是谁呢?但现在,她感觉在秦雷面前失去了所有的权利,只是在安静的聆听,不发出任何声音。
乔远山身体一颤,但还是听命起身,只是表情有些僵硬。
“什么?”云裳紧张问道。
秦雷轻声道:“你也是……”
石敢站在她的背后,警惕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右手也微微抬着。秦雷喝完药,这才注意到石敢的动作,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出去。石敢还是要坚持,但见秦雷双眼眯了起来,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乔远山颔首笑道:“王爷妙语连珠,远山佩服佩服。”这次却没有前两次笑得欢实,因为下面该说他了。是人就很在意别人的评价,这是孔圣人都不能免俗的。
云裳忽闪着眼睛,目光迷离地望着秦雷,噘着的小嘴渐渐恢复完美的唇形,鼓鼓的粉腮也渐渐泄了气。
还没完全麻木就好,秦雷心道,这才沉声道:“你的责任心太重了,太爱给自己背上些不必要的包袱了。这样会让你一辈子都很累、很不快乐的。”
秦雷疲惫地闭上眼睛,平淡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总知道这世上有许许多多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吧?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等着看这些东西是如何一样样毁去的吧。”
“你爹真来了,不信你回头看。”秦雷满脸惊讶,使劲挤眉弄眼道。
秦雷脊背挪动几下,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才把视线投向一直伏跪着的乔远山,语气平淡道:“起来吧,你明知道孤不会怪罪云裳的。”
秦雷轻轻咳嗽一声,外面的石敢便进来,走到床前,一手轻轻托起秦雷的脑袋,一手把他的枕头竖起来,再把他抱着靠坐在床头。做完这些,石敢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退出去,而是在秦雷身边站定,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
听了秦雷真挚的话语,云裳感觉自己似乎死去的心,又有了一丝生气。虽然思绪混乱,但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最怕的是两人从此陌路,再无任何交集可言。
乔远山冷哼一声,便满面羞愧地来到秦雷床前,直挺挺跪下叩首道:“小女无法无天、狂妄不悖,竟然敢冒犯王爷,实在最该万死!请王爷重重责罚!”
等她走了,屋里只剩下乔远山和秦雷两人,气氛着实有些怪异。最终还是乔远山打破尴尬,向秦雷叩首道:“小女五岁起便离开家,在山野中长大成人,远山鞭长莫及,疏于管教,竟让她养成这般肆意妄为的做派。这全是远山的错,王爷要责罚便责罚远山一人吧。”言辞恳切,慈父之情溢于言表。
云裳听了,啊的一声,捂着脸从凳子上跳起来,两步跑到桌边,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起来。但铜镜不是那么清晰可鉴,云裳甚至双手撑起了眼睑……却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云裳摇头道:“王爷身子还虚,不能补的太过,否则会伤身子的。”
云裳忽地坐直身子,转头往门口看去,自然什么也没看见。有些奇怪的挠挠头,这才反应过来,惊喜万分的转回头,激动道:“你醒了!终于醒了!”
秦雷呵呵笑道:“我能再来一碗吗?”
说完便挥挥手,两个不知何时站在乔远山背后的黑衣卫便上前,把他往外拖去。乔远山起初如烂泥一般,任两人施为,到了门口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回头高声道:“王爷,下官冤枉啊,不信您掏开下官的心窝子看看,里面到底是红还是黑啊……”
声音中的冷冽肃杀之意,让乔远山几乎冰冻在地上,但心中那一丝侥幸,让他仍然死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