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那个声音还带着点跑了一路的粗哑的呼吸,恼怒之后,罕有地染上一点无力——
“寒时,你……”
而丁玖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寒时。
“难怪找到我那儿去了。”寒时低声自语了一句,随即他漫不经心地俯下身,从桌上捞过一个本子和签字笔。
卢平浩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手边的花名册,那第四组的第一个名字。
“原来……原来啊。”
正在电脑上敲报告的卢平浩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回过神,不接地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墙壁上挂着的钟表。
男生话声里都带着点狠劲儿,又气又恼,像是只发怒的大狮子——被伤了食儿却又缩着厚爪和凌厉的爪尖儿,生怕刮着面前把自己缩成一团儿的小狐狸,所以只能恼火得磨着爪尖儿在原地打转。
卢平浩听得怔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临踏出门前,他侧过脸,线条凌厉的侧颜上薄唇轻勾了下,明明是笑,却比面无表情更寒人——
丁玖玖一怔,瞳孔轻缩了下,刚欲起的挣扎也顿住。
“好啊,是你小子摆了我这么一道。我还说呢,这除了丁玖玖以外,是谁说得动他主动来我办公室里提出要帮忙——你瞧瞧,这脾气爆的,可真不愧是寒家的少爷,啊?”
“喏。……他在乎谁,您还没看出来吗?”
站在原地的寒时深吸了口气,攥得拳背青白,才勉强压住怒意。
被那骇人的眼神慑住,他不由本能地往后收了收身体。
“所以卢老师,寒时这个人,您把他当二世祖看,没什么;但您尽量别把他当个二世祖过招——”
卢平浩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今天以前,我做梦都希望你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或者不用那么多,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也够了。但只有今天——”
阳光明媚得让她晕了头……让她只想伸手抱抱他。
“我早就说过了,有任何事情,直接来找我——听不懂?!——我是让你们谁都别他妈去烦她!”
寒时直身走进屋内,一直到了卢平浩身前的办公桌前才停住,他双手撑住桌边,俯下身去,打量着卢平浩桌面一侧的几份表格,“卢老师,一组有个叫方嫣的女生……唔,这个。”
寒时抬手刮了一下眉角,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听说,美术组被暂时停课了?”
“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
周深顿眸,“所以啊,像我这样的人,既是独子,稍有违逆,家里都要给我逼到无路可退的死路去——更何况寒家,如果寒时真是个一无所长的浪荡子,寒家那位再精明不过的老爷子,怎么可能放任他在外面胡作非为了整整两年呢?——这也是大学临近毕业,寒家那位才看不下去,要找个缓冲阶段吧。”
“一半一半吧。寒时确实聪慧过人,在世交圈子里也是有名的……而且他从前跟现在,可完全不同。您如果见到十八岁以前的寒时,您是绝对不敢把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这个寒时联系起来的。”
“着急”那两个字还没出口,她便见面前身影蓦地拉近。
这话一落,卢平浩愣了下,随即笑道:“他自己的?他就一学生,再多人力不还是寒家给他的吗?”
寒时眼底的笑色剥离干净,只余下一片黑冰似的凉意。
……而就如乔湾所言,她明明是个自尊心那么强的女孩儿。让她去找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做这样的事情……
“……你们是私下找她的,还是在小组会议上?”
临时会议室隔壁,卢平浩办公室的门被人叩响。
她甚至一直还曾对自己和自己的来路避之唯恐不及。
他伸手指向其中一张花名册里的一行信息,随即抬眼,薄唇勾着笑,眼神却冷。
“卢老师。”
周深恢复了那副温润无害的神情,笑吟吟地说:
“她多次在贵校的学生间传播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谣言,且涉及人身攻击和名誉毁损——我以受害人的身份,建议老师您将她取消支教资格,录入档案,遣返回校。”
回过神,卢平浩惊怒抬头,却正撞上一双睁得通红的眼睛。
而卢平浩一点都不怀疑面前这个年轻人有怎么小事化大的能力。
“寒时同学,这次多谢你了,也帮我谢谢丁玖玖。”
周深:“寒时的履历资料,您应该看到过一部分吧?”
“……进。”
“我快要气疯了,丁玖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真的要疯了……”
他没去看那电话号码,却笑得笃定:“卢老师,这次您可错了,寒时既然给了您号码,而不是让人联系你——那他这次用的,就是他自己的人和力。”
提及方嫣,周深也皱了眉,脸上笑意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