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见越莘进寝殿内后,便缓缓合上大门。
内殿处,盘腿于书案旁的渊以斯,束高椎发髻,着玄墨暗纹窄袖直裰朝袍。
他执笔着墨,批阅奏章。
于烛光之下,其容态,如寒江之孤月,空寂清廖,沧澜纤尘。
听闻步声正于靠前,渊以斯搁笔,负手立身,与一丈之远的越莘,沉寂对视。
见着这般肃然谨威的他,如今的越莘可是一点儿也不怕。
自儿时至今,从未有人如此处心积虑,煞费苦心来谋算她。
反正她已经深陷于苦狱,也是渊以斯这老贼子拉进来的。
君子报仇,十年太晚!
如今的她,只想在猛虎嘴边拔胡须!
越莘眸露凶光,缓缓走于他面前。
她抬头对望,嘴角冷讽一笑。
须臾片刻,“啪”的一阵清脆之声从殿内传出。
门外垂头守着的小安子,肩头是抖上一抖。
老天爷,太作孽了啊!
为何让他小安子守于此,听闻他不该听的声气。
太子殿下只怕要将他耳朵割了去!
殿内,一掌后,又是静默寂然一片。
是,她越莘不惧生死,不惧后果,掴了渊以斯一巴掌。
只见渊以斯的雪色面庞,立马显现一道清晰尤见的红手印。
然而,他仍旧从容淡定,波澜无惊,惟有双讳莫如深的眸,似乎将她整个吞没其中。
霎时间,越莘面色兀地一懵。
随后,她慢慢脚退几步,才惊觉反应过来,自己还真就打着了?
有点畅快,这是怎么一回事?
越莘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疼痛发麻抖动的右手。
又抬眸凝视着淡然的他,但吐露的话语间,已是磕磕巴巴:
“渊以斯,你你为何不躲?”
见她这般说,渊以斯平淡不惊,仿佛那被抽了耳光的,不是他自个一般。
渊以斯仍旧淡淡望向,已不知所措的她:
“气出了?”
听见此语,越莘感受到那扇他面庞的手心,徐徐发烫发热。
怎的渊以斯,总是不按常理出手。
行,既他这般行事,她亦随同他步伐一致。
越莘壮起胆子,手插细腰,瞪圆小眼,那泛着清灵愤懑的光,继而妄为说着:
“你这贼子渊以斯,我气没出够。难道,你还想我授你一掌?”
此刻,渊以斯那空尘清冷,淡定自如的神色,仿佛被人击碎。
他那唇角,渐渐勾起几分笑,不再似雾非雾的朦胧。
犹如纯粹白檀,惊艳脱尘。
越莘被如此容色,已摄神取魄,她觉着自己的心,也随入江湖沉溺。
过了半晌,耳畔听清润一语,
“本宫之前应诺,护你与相府周全,从来都作数。你不必思虑过重。”
之后,渊以斯屈膝盘腿坐于另外一案几旁,自顾自斟茶,轻啜一口:
“既皇上之前见你一面,他又何曾提及,你小笙子就是相府之女?”
越莘听他这样解释,她总算冷静下来,沉默思忖。
是啊,渊以斯确实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