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青做探花，世人皆言：才学有余，然情理不合。往后皆言探花，有探取不公之花之意，故引以为不详。其罪自袁天青始。
——《科举的演变》
第一场考试结束，袁天青去接夏川。第二场早起去送夏川。等考试结束，再去接回来。都没落下。夏川的脸色变化，当然被他看在眼里，估摸着考得不好。所以他也不去追问考得怎么样——而这些天，李之宜在淑妃的指点下，去安排春种事宜，以免将昌灵君所赐的肥沃土地荒了。所以没去找袁天青，难得安宁！
要说的是科举结束的那会儿。
袁天青去接夏川。好多才子考完了试，有了闲心，认出了他。于是围了过来。其中便有袁天青的熟人：越州张爱琴，青州张俊平，扬州朱学文，巴城崔千里……
张爱琴先至，对夏川先行一礼。而后紧赶紧地对袁天青说：“我这有一联，请你对上。”没等，也没听袁天青的回绝之词，他便念道：
“水冷金寒，火神庙，大兴土木。”
此一联暗藏金木水火土，不好对。
袁天青对其无语，说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南腔北调，不着调呐。高不成低不就，也就是个局中的举子，什么东西？有空去吃吃饭，泡泡妞，搞什么对子？”
张爱琴怒道：“简直粗俗……”
正欲逼出下联，朱学文走出来拦住他，说：“张兄莫怒，此人已经对出下联，莫让人传了笑话。此人之言语，处处暗藏机锋，若不能时时留心，很容易中套。对付他，应当比科举更加用心。”转向袁天青，他说，“袁兄，你说呢？”
张爱琴经此提醒，明了袁天青话语中藏的下联：
“南腔北调，中举子，什么东西。”
五方对五行，果真是才思敏捷。
而袁天青见朱学文，只觉得又是个找事的，也不想理。故言道：“对了，咱们在巴城见过，你叫朱朱朱朱朱，朱什么来着？”
朱学文并未被激怒，说：“袁兄受皇上赏识，赐同进士之位，不用科举，也能去参加殿试。贵人多忘事可以理解。在下朱学文。”
什么贵人？话音里全是抱怨之辞。
袁天青笑说：“你说的事我前两天听了，我反对参加殿试，并且，我正积极地向上申请，不要让我去考试。哎呀，不光是因为公平合理存疑，还因为太耽误事了。可不像你们，十年寒窗，只为金榜题名，我还有很多闲事要办。”
朱学文质问：“什么是闲事？”
袁天青回道：“天下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朱学文再质问：“你要办何闲事？”
袁天青再答：“拉屎放屁，喜欢什么干什么。”
所以，拉屎放屁之类的闲事，也比殿试重要？就算不讲拉屎放屁，人家求之不得的机会，在他眼中竟然如此贬低，实在可恨。
这时，崔千里从人群中挤出来，喝道：“姓袁的，你莫不是怕了？”
袁天青哑然失笑，“嘿呦，巴城来的才子，好久不见。真没想到，竟然能碰到你。你也是举人？你那点才学，竟然能混进会试中，真让在下刮目相看。不过你问我是不是怕了，从何说起，连你都敢来长安现眼，天下何事可惧？”
崔千里被激怒，道：“我看你是假才学，不敢科举。”
袁天青拨开此人说：“那你还围着我作甚，让让，在下要回去了。”
拨开崔千里，青州才子围了过来，有张俊平，说道：“袁兄，原来真是你，你就是名传天下的袁天青。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袁天青说：“无妨，在下隐瞒身份在先。既然考完了，若无事，去茶山玩啊。”
张俊平说：“齐王宴客，既然碰上了，还请袁兄一起去。”
“齐王？”袁天青厌恶朝堂之上不干正事，把好多精力用于太子之争，还以为这是天下最大的事，实在滑稽。故说，“那我就不去了。告辞。”
因此事，连多说一句都嫌多了。
张俊平问：“难道你是晋王座上宾？”
袁天青摇头，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说完，他对张俊平一拱手，带着夏川离开，然而前面却堵得跟菜市场似的，乱七八糟。且还七嘴八舌，说个不停，这个要比试，那个要较量，还有对赚钱、殿试等事说三道四，骂骂咧咧的，推推攘攘，不让人出去。
袁天青索性扯断几贯钱，扔到天上，喊道：“有钱不捡非君子。”
即使捡，也不过区区几文钱，于才子何用？但不捡不是君子，这话实在蛊惑人心。于是纷纷低头捡钱，倒让他们闯了出去。正巧碰到太傅大人出来，学生们行礼时，袁天青趁机离开，至人群稀疏处，一声释怀的叹息。以为逃出去了。
可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声响，“袁公子，请留步！”
夏川扯了扯袁天青，“太傅叫你。”
袁天青撩了下讨厌的长发，远远地拱手，说道：“原来是谢大人，经常听公主殿下说起大人，说大人是股肱之臣，品德高尚，才华了得。正好，在下前段时间总在思考一个问题，百思而不得其解，大人想必能为在下解惑。”
谢安闻言，捋了下胡子，笑说：“你这滑头，老夫还未考你，你先考老夫？”
袁天青狡辩道：“幼者出题，长者解惑。自古如此。”
“别忘了，解惑之后，常有考核。”
“那就一人一题。”袁天青很满意，抢先说，“在下之疑惑在于，昔日定天下，时常九死一生，草创之难不必说；而今守天下，骄逸横生，贪赃枉法不绝，乱政常有，可见守成之难。故有此问：到底是定天下难，还是守天下难呢？”
问题一出，谢安沉默，周围才子先计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