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胭脂铺后，符云儿匆匆去二楼药房取伤药，顾白直接冲上三楼。
乔林所在的那个房间门大开着，屋内摆设有些乱，床幔破破烂烂，原本摆放桌椅的地方空荡荡的，地上也被打扫过，不难猜测昨夜在这个屋子里发生过什么。
乔林今日总算穿了件合身的男子衣裳，他一如之前那般板板正正坐在床榻上，只是歪着头看向某处。
寻着乔林的视线，顾白这才看到叶沧月在屋内右侧坐着，右手小臂缠着绷带，绷带下印出来道一寸长短的血迹。
“阿姐！你受伤了？！”
看到顾白泥泞的掌心，叶沧月皱眉道：“我没事，倒是你，手心怎么回事？！”
符云儿这会儿已经提着药箱上来了，她身后跟着几人抬进一个桌子和几把凳子，她将药箱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主动替顾白掩饰道：
“我在马车上与他说你受伤了，他一着急，这不就将自己给伤了。还不快点过来上药，我都跟你说了你阿姐没事，瞧把你急得。”
叶沧月拍了拍顾白的头，笑道：“先去上药，一会儿再说。”
坐到符云儿身侧，对方冷着脸道：“伸出手来啊！”
顾白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半晌道了句：“谢谢。”
符云儿没应，只是小心给顾白的掌心上着药，而后又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
处理完顾白的伤，符云儿便下楼忙去了，房门关上，叶沧月走到顾白身侧坐下，将昨夜的情况大致说了一番。
她将乔林救回来之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就连胭脂铺中知道的人总数也不超过十个。
自顾白上次来了之后，乔林倒是主动吃饭积极接受治疗了，但是还是不肯开口说一句。
叶沧月的房间就在乔林旁边，她睡觉一向浅，昨晚深夜听到隔壁轻微开窗户的声音，她本以为是那乔林意欲逃跑。
她还想着，那一身伤连个三四成都没好，还想着跳窗逃走？也不怕掉下去摔断胳膊腿的。
于是，她轻声走到窗边，准备看看那个乔林怎么个逃跑法。
结果开窗后她便察觉到不对劲，随即抄起剑便冲进旁边屋，好在她动作快速，翻进来的黑衣人正站在床边举着刀剑，还没得手。
一阵激烈的打斗后，叶沧月被伤了胳膊，而那黑衣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据叶沧月所说，那人最后留着一口气逃走了。
顾白留意到自他进屋以来，乔林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叶沧月身上，有担忧有悔恨。
乔林对叶沧月的心思，顾白心中清楚的很。
当年叶尚书想把叶沧月许给乔林时，乔林便私底下偷偷去看过那个即将成为他媳妇的人。
结果，一眼误终生。
即便后来婚事没成，他仍对叶沧月心心念念多年，在这一点上，顾白其实还是蛮欣赏乔林的。
乔老二虽然出身不咋的，人品也不咋的，但是在与叶沧月相关的事情上，可谓是个君子。
乔林私底下没少给叶沧月送贵重东西，乔林虽说是乔家人，但是他的零用钱可没他兄长乔海多，好不容易攒点钱就给叶沧月买东西了。
而且买就买了，送就送了，还不敢承认是他送的。
“咳——乔林，我阿姐长的好看吗？”
顾白此话一出，直接引来叶沧月一个眼神杀，而原本盯着叶沧月目不转睛的乔林唰得一下子红了脸，忙低下头。
顾白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下，看着乔林也包裹起来的掌心，他不禁觉得好笑。
虽然说起来有点扯，但谁能想到，上辈子算计了他的人，这辈子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助力呢。
“乔林啊，做人是要讲良心的，虽然小爷不知道你的良心到底还在不在，就算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但是人只要还有点脑子，就该会分辨是非，该懂得知恩图报，你说是吧？”
乔林转头看着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没做反应。
顾白继续说道：“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呸，当涌泉相报！我阿姐可是救了你两回了，你就不表示一下？”
乔林显然也在挣扎，他抬头看向叶沧月所在的位置，当发现对方也在看他时，他又立即低下了头。
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算起来，这乔林好像确实比叶沧月要小个几岁。
顾白起身重新回到叶沧月身侧坐下，他翘起二郎腿，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幽幽开口道：
“昨夜那黑衣人是你父亲派来的吧，不如让我猜猜，他得知你如今在我们手上，是不是怕你泄露了你们北戎细作的身份，所以才来杀你灭口的呢。”
“你你怎么会知道！”
乔林震惊，满脸惊慌看向顾白，随即他像是全身力气被卸下，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你竟已经知道了竟知道了”
乔林的反应与顾白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他与叶沧月对视了一眼，顾白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将乔林拉到他身边，所以他继续拉扯道：
“你有没有想过，乔青天为何待你与乔海完全不同，在他心里，可有将你当成过亲儿子？”
话说完，等了半晌，乔林才抬起头，他的眼中一片死气沉沉，这几日升起的求生欲在这一刻好似全都消散了。
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什么也不再隐瞒了。
“这些何须你告知我，我从一开始便知道，我只是他养的一条狗，不对，就算是狗也有得到主人赏肉骨头的时候，呵”
乔林这话令顾白和叶沧月陷入迷惑，这次是叶沧月开了口，她声音冷冷的，乍听有几分气愤的训斥之意。
“那你为何还要供他驱使！你活得可真是下贱！”
“下贱是啊，我也知道自己活的下贱，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可”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起身下了床，踉跄走到顾白面前噗通一下跪下了。
这可给顾白吓了一跳，他赶忙站起跑到一边。
“喂，你干什么！”
谁知那乔林又转向他所在的方向，咬着下唇，放下了所有的自尊，朝着顾白磕了一个头。
顾白嗷嗷绕着桌子跑了一圈，最后趴在叶沧月身后指着乔林骂道：
“乔老二，你有话直说，别给小爷整这些乱七糟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