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有了龙城血祭,万古长恨。
这一次,我等的仍是这一日。
一道剑讯被我送去了两界山之南的仙域。收到师叔祖回信的那一夜,我知道,我离开的时机来了。
只是我料错了一点。
我以为万年之前的那场蜕生之劫,定叫他阴影难消,自会在魔域寻一个任何生灵都找不到的地方,度过他的蜕生之劫。
然而我未曾想到,在我与师叔约好的月上中天前一刻,我的房门被人叩响了。
“雍儿,”他声线醉哑,“是我。”
“……”
我僵在了妆镜前,手里握着卸下的最后一件属于青龙城主府的玉饰。
是他那日亲手为我戴上的簪子。
望着簪中那一丝如金如蓝的血线,我不由地笑了。
也对。
早在方才认出这柄由他亲手交到我手上的簪子的那一刻,我就该知道——
今夜注定是一场死局。
只是不知,这死局是他的,还是我的。
“来了。”
我起身,将簪子背于身后。
那种触感熟悉得令我颤栗,走向房门的每一步,都有前世记忆如梦魇如潮水般踊跃在我身畔。
我记得这“簪子”的名讳。
它叫龙鳞匕。
是这世间,唯一能活剖真龙逆鳞的利器。
——
房门洞开。
月色如银。
站在房门前的人一身酒意,毫无半点灵力,却含笑朝我张开了手臂。
像丝毫不设防,像从未被活剖过龙心。
像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我一步踏出房门,踏入了陷阱——
我笑着,将那柄簪子,插向了他的心口。
(七)
血色染红了他靛青色的长袍。
我以为的刀斧加身,或万箭穿心,却全都没有。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廊外,夜风寂静,整座城主府连灯火都未起一处。
我松开了手。
染了血的玉簪跌入尘土,却未曾化作龙鳞匕。
它不是假的。
但龙血是假的。
我握紧了手心那道狰狞的伤口。
那人的笑意犹停在唇畔,眼神却空洞近茫然,他捏住了我想要退开的手腕,额头青筋缓慢迸起,一点点狰狞了那张本该美好清隽的容颜。
“……为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前世的长雍公主早已听过、也答过了。
“为什么、不杀了我?”
“——”
却是与我设想中截然相反的问句。
面前那张俊美容颜愈发狰狞:“是这一世叫你心软了?你双手早染满了龙城万千子民与侍龙一族全族的血!还何须如此假仁假义故作深情?!”
“是你说,希望我像长雍公主一样。”
“那就像她一样——杀了我啊!”
“可你没说完,”我一点点将手腕从他掌心挣脱,“像她如何?是像她王朝覆灭,死于你手,还是像她受你真龙之诅,生生世世被心疾缠身,只等你追来,屠戮至亲满门,叫她悔恨刻骨、不得善终?”
御衍死死地瞪着我。
可我觉着,他的目光分明穿透了我,在看那个皇城之上,踩着万千骸骨,亦无动于衷的女子。
他恨声亦恸声:“若我说,都不是呢。”
“那是什么。”
“是像她一样……”
落入尘土的簪子无风自起,被他握住,又一点点抵入我掌心。
他握着我的手,将簪子一点点按向自己心口,眼底是一种极尽疯狂的绝望。
他望着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