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秋阴叫了她一声。
她好像听到了,转过了头,一边走,一边呆呆地四处寻觅,好像是在找谁在叫她呀。秋阴又叫了一声,她却没听到似的,消失在了队伍的那一头,
秋阴思定,从后座取出大衣,披在自己身上,一个纽扣一个纽扣地系好了,然后拿着个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车门。
车门撞到了另一辆车。她连忙抱歉,车主嗔怪一眼,但不敢下车。秋阴也就偷偷地溜走了。地上泥泞得很,她往地上看,能看到泥雪底下的国道地面上有明显的缝隙,缝隙里填满了雪。
秋阴一步步地向外走,她看到人们大多已经入睡了。车有属于老基地的,也有部队带来的运输车。有的人是彼此认识在一起的,有的人则是不认识,被安置在了一起。
她在往前走几步,那精灵似的女孩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秋阴看到她好像正在给一些车主分发物资,冻得通红的脸颊让她想起一百多年前的冬夜。
“你在做什么呀?”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说:
“你是谁?”
“我是你之前通知的一个人。”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位姐姐。”
她笑了起来。
“你怎么下车,车外很危险的。”
“你一个小姑娘就不危险吗?”
“我和你们不一样啦。”她认真地说道,然后扯了扯自己的手套。云不是遮密的,空缺处也有月光。月光照亮了她的手腕,金属反射出像是霜雪般洁白的颜色。
在古人发展为代人中的几十年里,出现过许多中间的形态,从医学目的出发的义肢技术也曾有过不小的发展。
秋阴恍然。
现在康采芙就开始推着秋阴回去。
寒风一阵又一阵地吹在人的身上,秋阴紧了紧衣服,为自己辩解道:
“我身体好,也不是很怕。”
“我可羡慕身体好的人啦。”
她说。
“你叫什么?”
“我……?”小姑娘眨了眨漂亮的玻璃似的眼睛,说,“康采芙。”
秋阴强粘着,采芙推脱不下,两人就并列着一起走。她有辆小推车。但这推车在密集的车堆里也不好使。基地里的人类好像已经被全世界孤立了。
“外面该怎么走?”
秋阴问。
“原来你是想到外头去呀,早说嘛……”康采芙答道,“可外头很危险,早上是雪,中午是能没过脚的浊流,晚上又变成了雪。”
“没事,带我去吧。”
“往这里走。”
小姑娘提着灯,在月色下向前抬脚,轻盈地踩着车身来到车顶,她弯下腰,向秋阴伸出了手。
人们把动起来的许多车叫做流,流水的流。停滞的车不是流,而像是乱石嶙峋、无处着脚的大坑。乌云更沉重地压向地面,大气像是漩涡一样在空中急流,黑夜漫漫,不时就有绒毛细、透明的,好像不存在似的东西真切地融化在人们的肩头。
风刮得很急,车底下几只探出头的老鼠看着人们逆着风往前走。两个人绕过大的卡车,跳上去然后越过小的汽车。站在车上的时候,秋阴感觉好像自己正站在群山之上,远视可以看到一片只剩下茫茫然轮廓的黑野。搀扶着落到车边的时候,犹如从云端跌进地里,顿时被钢铁包围,头顶是黑夜看不见五光十色的群星,于是整个世界似乎还是人们所熟悉的文明的有序的宇宙。
几百米的路走得像是在翻山越岭。等最后一座山头被越过,一整个荒芜的暴风肆虐的世界便展现在了秋阴的眼前。沙丘像是被烧光了一样,灰不溜秋地在黑夜中翻涌,大量黑色的细尘被受创的大地一口口吐出,每时每刻都在往人们身上灌。被摧折的树木与人类那些藏在戈壁深处的建筑,栏杆、还有岩石的碎屑一起扬得到处都是,整个地形地貌已经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样子。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大哥说我们是幸运的,假如我们不在平坦的野外,可能要和老基地一起埋进地里了。”
姑娘蹙着眉头讲道。
秋阴注目着这无边无际的蛮荒大地,说:
“代人们呢?‘机蜂’……我是说那些各种型号,比如lj87、rj5000这种飞天机器呢?”
“我听不懂你说的编号啦。”
她讲:
“不过它们现在都在这里。”
按照秋阴熟知的设计,这一带的公路的边缘应该比公路主路稍低,然而一条被雪填满的沟壑……被撕裂开来的沟壑过后,是连绵不绝的半腰高的土丘。
采芙拨开土丘上的雪泥,秋阴便见到了里面与雪土共埋的一个机蜂。从外形来看,这应该是十年前投入使用的型号。机器的主体没有损坏,但机械手——可能是受灾时没有收回而断裂了,露出里面被风撕开的线路。
“二级损伤……应该还能行动。”
秋阴摸索了一下,果然找到面板。采芙一开始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看到秋阴按了几个键面板亮起来后,玻璃般透澈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
“你好厉害呀!”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