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睿智按着瘸腿没命地狂奔,时间仿佛退回到他在书院里被狗追咬的,那段极为屈辱的日子。
每呼吸一口气,都能感觉到鼻腔内的灼热。
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要爆炸。
腿更是已经痛到麻木,不像是他肉身的一部分。
听到身后没有继续传来脚步声和呼喊,他战战兢兢地停下,观察四周,确认自己是否安全。
接着使劲儿捏了捏自己的脸。
感觉到疼痛,他忍不住狂笑。
不是在做梦!
聂子元终于让他抓到把柄了!
与此同时,聂子元走到窗前。
他摘下嵌入砖缝的铁爪,想起英慈以前也做过这事,忍不住翘起唇角,但沿着绳子往下望去,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又皱起眉头。
然后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紫玉刚巧从外面回来,听到动静,急忙拿了件外衫,要为他披上:“公子当心着凉。”
他身强力壮,加上夏夜的只是凉爽,怎么可能生病?
倒有可能是谁在背后说他坏话。
不过他这辈子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是什么人,也全然不在乎。
聂子元摆了摆手,问:“抓住了么?”
紫玉心虚地咬住嘴唇:“还没追到。公子,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发现那人趴在墙外偷听。”
“我耳力甚好,都没觉察到,更别说你了。反正日子快到了,谅那人坏了不了什么事。”聂子元将铁爪递给紫玉,“空了,查下附近哪家店铺卖这个,谁买的。”
紫玉赶紧接过铁爪,信誓旦旦保证道:“公子,你放心,两日内,我一定将那人带到你跟前。”
聂子元点点头,不再多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到铜镜前,继续梳妆打扮。
对着镜子照了照,没发现什么疏漏,这才起身,去见右督御史。
他认识英慈后对陶瓷有了些兴趣,刚巧得知从南洋过来进贡的那些人,非常喜爱瓷器,便用明月坊的瓷观音做敲门砖,结识了右督御史,想通过他牵线,低价收购作坊,将囤积的瓷器卖到南洋。
这次与他再见,便是想确定,皇上是什么意思。
聂子元想着要怎么与右督御史谈,提着裙摆慢腾腾进入约好的天水间等他,然而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马五慌乱又讨好的声音。
“聂老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景德镇只有一个聂老爷,便是聂子元他爹。
他爹将他娘赶出聂家后,被赵春花管得死死,成天端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从不进花街柳巷。
今日怎么突然来百凤楼?
难道这些时日,他爹被“百花醉”抢了生意,也惦记上了将瓷器运到南洋的买卖,打听到右督御史来此,就故意前来截胡?
亦或者右督御史老奸巨猾,表面答应与他合作,实际上又拉了其他财力雄厚的商贾,要让他们鹬蚌相争?
聂子元听到走廊上脚步声逐渐逼近,显然是冲着天水间来的,手心不禁冒出细密的汗珠——
不躲吧,他扮成女子,别人认不出来,但他爹做了那么多年生意,观察细致入微,就算他化成灰,恐怕也认得。
对聂家的恨怎么也瞒不住了。
躲吧,他见不着右督御史,砸大笔银子布局的瓷器买卖,恐怕就落到他爹手里。
怎么合计都是个功亏一篑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