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醉”房间的窗关着,从里面传来隐隐的谈话。
声音低沉,像是个年轻男人。
冯睿智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刀,心中腾起一股杀意——
那烟花女子有这样的底气,肯定是房间里那男人给的吧。也不知那人是谁,不过今日既然叫他撞到,干脆将这对狗男女一起杀了。
于是伸手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小心翼翼往里面瞅。
却见聂子元坐在桌子旁,蹙眉看着手边摞的一叠册子,与刚刚驱赶他的紫玉说话。
“最近十日的账本都在这里了?”
“还有两日的没拿过来,公子你好长时间没过来,我怕一下子全给你,你会累死。”
聂子元伸手道:“我脑子和身子都好着,拿来。”
紫玉提醒:“可是待会还得见右督御史。”
聂子元只能作罢。
冯睿智早就听说聂子元是“百花醉”的常客,本以为他心仪英慈之后,便会自觉远离其他女子,没想到他依然与“百花醉”纠缠不清,还有闲心和余力帮人处理账本?
他一心爱慕英慈,没能得到半分回馈,反倒是三心二意的聂子元,死死拿捏着两个如花似玉、各有千秋的女人。
这世道何其不公!
冯睿智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忘了自己不是聂子元的对手,想要掀了窗户,爬进去和他拼命,再不济也要拉着对方一起坠楼。
哪知手指刚碰到木框,就见紫玉将一条绯色裙子,放到聂子元旁边,而后拿出一盒胭脂,轻轻抹到他脸上。
“公子,我换了香兰堂的胭脂,这次没有千菊堂的刺脸了?”
聂子元点了点头,将裙子套好:“这粉质倒是润了许多。”
紫玉不满地抱怨:“亏我们还是千菊堂的常客,他们竟用劣等品糊弄我们,当全景德镇只有他们一家做脂粉的呢。公子你这皮肤若是被弄坏,景德镇怕是一半达官贵人会鬼哭狼嚎。”
聂子元白了她一眼,紫玉知道自己说错了,急忙捂住嘴,但想到聂子元从来没有凶过下人,又笑嘻嘻地换了话题,往他眉毛上扑了粉,画出细细的道子。
“公子自然不稀罕这个,那些臭男人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爱怎么想就夏想去,你这么多年也是委屈了,什么时候才能收网啊。”
“快了,最长还有两个月,最短,或许在斗瓷大会之后……”
被紫玉一摆弄,聂子元很快从气宇轩昂的男儿,变成千娇百媚的女儿。
冯睿智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他早就应该注意到聂子元与“百花醉”五官、身形有多相似了!
两人的关系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却从未有人见他们俩同时出现!
可一个是人人巴结的首富之子,一个是人尽可夫的卖笑女,谁会想到两者是同一人?
冯睿智想得出神,手一滑,人直直地往下跌落。
坠落声将屋子里的紫玉吓了一跳。
“谁?”她急匆匆跑过来,推开窗户,探出头往外看。
冯睿智的脸在黑夜中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眼的眼白。
紫玉慌忙大叫:“有小偷!快来人!去楼后面把他堵住!”
大汉们纷纷应声。
冯睿智咽了口唾沫,赶紧伸出瘸腿蹬着墙壁,减缓下坠速度。
鞋子在墙壁上划出一串火花,布面破了,露出的大脚趾被磨得生痛,他也不敢吱声,刚落地,就连滚带爬地逃离百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