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直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
啊,不对,还有一双靴子留在脚上。
洋洋风雪中,远处灰云蔽日,一场暴风正朝他逼近。
浑身的法力如石沉大海,怎么都感应不到天地的灵气,脑子也一团浆糊,根本无法用神识探查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环境。
徐元直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蹒跚在雪地里。
更惨的是,他还没有衣服。
在发梢结冰,一腔热血逐渐化作寒凉之时,他终于远远望见了前方一座建筑。
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山神庙屹立在风雪中,岿然不动。
徐元直深吸一口气,用最后一分力气撞开庙门。
里面传来阵阵惊呼。
恐怕是没有想到这种天气竟然会有裸男出现。
平生第一次被当作变态的徐元直来不及羞耻,一心只想得到温暖。
在看到地上温暖的篝火时,直接膝行到火堆前,发抖取暖。
山神庙中,站着的还有四人。
其中一对长相相似的人中,长的和蔼些的,将一件皮毛大衣披在了徐元直身上。
另外一个则是端着热水,递给他。
徐元直忙不迭接过,连声道谢,稍微从寒冷中缓过来的他,这才发现,山神塑像下,竟躺着一具无头尸体。
若在平常,也就罢了,但徐元直如今深陷这诡异之地,见到这尸体,便打起万分精神来。
火堆边,有一位衙门打扮的人看徐元直如此目光灼灼盯着尸体,问道:“这位小兄弟可认得此人?”
“不认得,看他身上穿着囚服,莫非是犯人不成?”
“正是,此人乃是朝廷钦犯,被刺配到附近的草料场,吾受命押送此人,途中遭遇暴风雪,才来这个山神庙暂避。”
“那又为何?”
“小兄弟是想问为何这犯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吗?哼,小兄弟有所不知,此人在京中得罪了当朝太师,才被刺配,然老太师却不打算放过他性命,特意派人追杀。我去上个茅厕的功夫,那歹人便得手了。
吾与那歹人狭路相逢,眼见上司交代的差事被他搅合了,便与他过了十几招,奈何风雪越来越大,最后只留下了他一臂。这天气,那歹人肯定走不远。说不定已经动毙于风雪中,不知小兄弟你过来时,可有看见什么人吗?”
徐元直摇摇头:“我冻得神志不清,不怎么记得了。”
那差拨点点头,没再追问,坐下闭目养神了。
山神庙外飞雪如刀,烈风呼啸,庙内的温暖到让人昏昏欲睡。
徐元直迷蒙之下,却听到一个老妪嘶哑道:“后生,你又是为何,这般模样行走在雪天中?”
这个问题让徐元直一下子清醒不少,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我醒来时,便只剩下脚上一双靴子。”
他这是实话,只可惜听来很像屁话。
那神婆打扮的老妪嘿嘿一笑:“这原因倒是新奇。不过我是信你的,因为我与这两位皮毛商人迷失在这风雪中时,也是偶然发现的这座庙。刚才我就在那儿想,这片地方,老身也算熟悉,怎么平白多出了一座山神庙。现下来看,这恐怕啊,是山神有意为之。”
徐元直眼睛一眯,下意识看向了山神塑像:“婆婆何出此言?”
“你没听说过吗?”老妪笑弯眼:“也是。你这个年纪,想必是没有听说过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传说,凡是在风雪中迷路的人都会看到一座山神庙。
庙里的山神,生前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大善人。凡是手中有无辜之人鲜血的恶人最后都会被山神大人吃掉头颅,魂飞魄散,不得轮回。只有好人,才能在风雪停止之时,出了山神庙,找到回家的路。”
这种传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很老掉牙了。
徐元直听到这里,愈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幻境到底怎么回事。
是的,他认为此地就是个幻境。
自从他被那古怪小屋拽进门内时,身上的一切宝物法器、甚至一身修为皆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种情况像极了某些以攻心为主的幻境。
在此类幻境中,只要守住本心,不被外物所诱惑、侵扰,便可自然醒来。
对于道心坚定的人来说,这种幻境手段就是雕虫小技,用来欺负刚入门的人罢了。
想到此处,徐元直便逐渐有了信心,不看那个老妪,盘腿坐在地上,默念清心的经文。
那两位皮毛商人一直没有加入到对话中,兄弟俩忙着铺草席,为晚上睡觉做准备。
草料与布匹摩擦的声音时不时传来,让徐元直愈发心神不宁。
许是在篝火前待得久了,他浑身燥热,身体隐隐有些不舒服。
抬起头,却见老妪正微笑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