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少年样子有点憔悴,不似之前那么精神,可能是因为人在外,不仅左躲右藏还吃不好睡不好。陆伟斌觉得,再次见到儿子的感觉就像恍如隔世一样。
门里门外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陆涛紧紧盯着陆伟斌,虽然没说话,但眼里却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他与陆伟斌之间横陈了太多的东西了,小时候对父亲的无比崇拜,到父亲一直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的失望,再到母亲去世时的那种悔恨,直至后来父亲经常的打骂,让陆涛对父亲的感情变得如此复杂。一开始选择离家出走,陆涛确实是想逃离这一切的,但当他真的踏出了那一步,内心却不断问自己,真的不想再给两人一次机会吧,真的不想知道父亲内心真实的声音吗?然后才有了之后的一切。让陆涛痛苦的是,他想逃离,但却放不下,他知道根源其实就是他深爱自己的父亲。
陆涛觉得陆伟斌也憔悴了许多,和印象中的意气风发好像大不一样。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每每破获一起大案,回到家都会神气地和他说。他已经不记得,父亲让他无比崇拜的样子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如果不是这次离家出走,他仿佛都没发现到,原来父亲已经不是当年那副样子了,两鬓间似乎还多了写风霜。
陆伟斌慢慢把身体转了过来,面对着陆涛,此刻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他定定地看着门内的陆涛,虽然只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没见,但陆伟斌觉得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看过陆涛了。可能是之前一直没有这么认真看过陆涛,此时的陆伟斌感慨颇深,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儿子!”
这声“儿子”打破了两人间沉默的气氛。陆涛首先回过神来,一瞬间收起了所有复杂的情绪,眯起了眼睛盯着眼前人,语气略带一点讽刺地说:“想不到陆警官在门外站了五天,今天突然间敲门了?怎么?想了五天终于想到刚刚那些话了吗?”
陆伟斌早就有心理准备,陆涛见到他的态度肯定不会很平和,然而这些讽刺的话和再次见到陆涛相比,他都觉得是毛毛雨。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话是我的心里话,有些是早就应该好好和你说的,有些是我找你的这些日子才慢慢想明白的。但有件事我希望你了解,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哼,爱我?”陆伟斌耻笑一声,“你不觉得说这句话很可笑?”
陆伟斌有点丧气地闭了下眼,缓慢地深吐一口气,他得控制一下情绪才能继续说话:“我知道现在的你可能会不相信,但我得告诉你。以前就是因为我没有好好跟你沟通,才会让我们错过了这么多。我可能不懂怎么做个好父亲,我以为对你严格就等于好好教你,可能我们这套过时了吧,也是我的错,一直忙于工作,连怎么做一个好父亲都没时间没心思学习。陆涛,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学习怎么当一个好父亲。”
陆涛倚在门边,样子既没有被这段话打动,也没有因为这段话气愤。他眼睛盯着不明的方向,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陆伟斌也没有继续说话,他知道陆涛需要消化他的话,陆涛现在掌握了很多信息,所以更不可能被他一两句话就打动了。现在他能站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陆伟斌已经觉得这是一件自妻子去世之后最让他高兴的事,比破获什么大案要案更让他感到高兴。
陆涛撇了一下陆伟斌,看到对方还在定定地看着自己。突然,陆涛弯了弯腰,伸手把铁门也代开了,边转身边说:“进来吧。”
陆伟斌也很意外,他没想到陆涛居然会把门打开。他看着开了的铁门,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有点不知道该不该马上进去。
陆涛走了几步,没听到后面有任何动静,不禁回头卡了一眼,发现门外的陆伟斌盯着铁门把手傻站着不动。陆涛的心突然就软了一下:“不进来吗?”
陆伟斌才回过神来,看了里面的陆涛一眼,猛地打开铁门急急地走了进去,仿佛怕陆涛后悔又把门关上一样。
进门后,陆伟斌开始习惯性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屋里只关了一扇门,看方位应该是通向阳台的门。屋内的其他门都没有关,只见屋内就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在门外还不太觉得,进门后就闻到屋里有很重的方便面味道。虽然屋里的装修很简陋,空间也很小,但比他们租的地方都好,起码算是蛮标准的一房一厅结构。他认真看了看房间的布置,发现床上居然有床垫和床单,枕头和被子也放得整整齐齐,看着睡觉的环境应该不错。餐桌上放置着一堆方便面,量确实非常大,看着还能吃些日子,陆伟斌看到不禁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能光吃方便面呢,这样对身体很不好,你这里有厨房,好歹自己煮个饭。你正在长身体,吃这些不健康……”
陆伟斌原本还想唠叨几句,但回头看见陆涛正一脸不耐地看着他,他只好闭口不说了。屋里只有简单的两张椅子,陆涛随便坐了一张,陆伟斌只能坐另一张。
陆涛随手指了指餐桌:“水在那边,要喝就自己去拿吧。”
陆伟斌看了看,只见餐桌上除了方便面,还放着一些矿泉水和各种饮料。陆伟斌皱眉想说点什么,但想到陆涛刚刚不耐烦的样子,最后还是忍着没说。陆涛见陆伟斌没动,也没打算给陆伟斌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