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岩惊得一时合不拢嘴。小羽描述的乃是搏击界有名的“卡波耶拉踢”,被公认最有威力的几种腿法之一。然而小羽将这种踢法用在这里并非只出于力量的考虑,还能同时兼顾躲避敌人的袭击。
是的,这正是陌岩当年用来反击的招数,可那时的他已打过数不清的大小拳赛,是经验与悟性糅合一体的产物。小羽学武这才两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正经和人打过架就能想出这种对策。看来那天上门捣乱的小混混说她是战神转世,恰当得很。
“那这些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问。
三个弥勒院来的武僧灰头土脸地离开后,众僧将陌岩请进方丈禅院,同时派人去方丈闭关的山洞里请他老人家出山。
“我们的身份,想必小长老也清楚了,”监寺长老六十来岁的样子,右眼下方长着颗大黑痣。“说来惭愧,大约一百多年前,我家晧坎长老是弥勒院的一只家鼠。那时弥勒院的方丈是明诚长老,曾获天庭赏赐的仙丹一枚,被、被那个……”
显然,是被这只家鼠给偷吃了。
“事发后,晧坎长老被捉了起来。弥勒院的僧人们知道此事后都很气愤,有人说只要明诚长老吃掉我家晧坎长老,便同吃掉仙丹一般无二,被明诚长老驳斥了。他老人家说,学佛的目的不是为了神通或长生不老,这些都是有生有灭的世间法。如果不能看破生死、得失,如果对六道众生不能一视同仁地起慈悲心,那神通再大也只是入了魔道。”
“说得真好!”小羽忍不住叫道,“比那三个仗势欺人的后辈强多了。”
陌岩点头,他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晧坎吃了仙丹后,已能说人话。当下痛哭流涕地发誓,不仅他自己要痛改前非,不再偷吃人的东西,还会教育更多的同类改掉恶习,一同修真。
“这就没道理了,”小羽插嘴道,“老鼠吃东西也是为了活命,不存在善恶的问题。”
“这我同意,”陌岩说。
于是晧坎被放逐到了这座山谷,在这一百多年来,晧坎不断收留流窜到谷中的老鼠,教他们修行,让他们自己种粮食养活自己。明诚长老圆寂后,弥勒院的后续长老们见这帮鼠精慢慢成了气候,担心他们走上邪路,就在谷中设了看不见的天钟禁制。每年清明这一天夜里天钟响时,谷中恶业最重的鼠精便会倒毙,以此来敦促众僧们的修行。
那这个行瘟会又是怎么回事?长老们并不希望将天钟寺的僧众们永远禁锢下去。事实上,受弥勒院管制的兽类修行群体也不止天钟寺这一家。每十年举办一次行瘟会,由这些群体各派代表一名来参加考试,考过了,整群便可获得自由。
“人有三魂七魄,”监寺长老对陌岩说,“化为人形,只是有了人的七魄。我们鼠类原本只有一魂,方丈他老人家修了百年,才修成两魂,考试则要三魂才能通过。目前他老人家闭关,就是指望着再过几个月能修好这第三魂。照理说还有五个月的时间,谁知那帮人非要提前到下个月。”
眼瞅着修三魂无望,僧人们便将方丈请出了关,商议对策。方丈是个一身雪白——白发白肤白眼珠的老人,怪不得叫晧坎,“皓”便有白色的意思。
方丈先是感谢陌岩仗义相助。陌岩问他接下来这场考试怎么办,方丈叹了口气,说:“都是天意,再等十年便是。只是不知我还有没有十年的寿命。”
说到这里,陌岩看了下表,“真的很晚了,明晚接着讲。”
站起身将自己的被褥移到上铺,被小羽一把拉住胳膊。“至少得再讲一样重要的内容。”
“我替他们去考试了,”陌岩说,就像那次替万载哥同闫虬拳赛一样。“我入了天钟寺的名册,由于身份还在瑰泉寺,算是天钟寺的荣誉僧人。”
“荣誉老鼠,”小羽嘀咕了一句。
陌岩不理她,蹭蹭两下上了床,躺好。照顾小孩这一天下来真是比什么都累。
迷迷糊糊就快睡着的时候,察觉到床边有异动。睁眼,见黑夜中眨着两只毫无困意的眼睛。
“你看我像人吗?”
“去你个小丫头!”想忍住笑,但没成功。
陌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三个小孩已经在院子里玩了。他换了身衣服来到阳台上,见小羽在指导妞妞打沙包,谦宝贴着墙练倒立。
看了一会儿,打算去厨房做早餐,却发觉头顶天空中有异样。先是有一列飞机出现在西边的天穹,不是由远及近飞来的,是从看不见的超高空降到视野刚好能及的范围内。也就是说,这些飞机是可以做虚空飞行的。此刻这支飞行小队正朝东南方飞行,从地面看移动速度缓慢,但陌岩知道在那种高度之上,速度是相当惊人的。
片刻后,飞机最先出现的地方又降下一艘燃烧着的飞行战舰。形状像只陀螺,比陀螺还要扁平些,底部有多个枪炮和飞机出口。单是从陀螺最外围的边缘上那些层叠的窗户来判断,战舰的厚度至少有十层楼那么高。
战舰靠南的那侧被熊熊烈火烧了个缺口出来,不断有大小不一的碎片从缺口处坠落。因为离得远倒是不会对白鹅甸造成威胁,然而陌岩周边的街道上照规定响起了防空警报。路人们还算镇定,有的指着天空三三两两地交谈,还有的急忙往家赶。
这是谁在跟谁交火呢?陌岩困惑地想,这两日都忙着带孩子去了,也没关注报纸上的新闻。谦宝家不是有电视吗?待会儿打开看看。然而从常识判断,曾经侵略过陌岩家乡的敌人报应不爽,这次是被别人侵略了。而既然把空战打到地面上,保卫家园的这支部队定然落了下风。
低头查看院子里的孩子们,反应还不慢。谦宝已回屋取来他的玩具枪,抱着枪挡在妞妞身前,小羽则扛着火箭筒朝天瞄准。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燃烧着的飞舰在远方地平线降落,飞行小队也消失不见了。白鹅甸警报取消,市民生活恢复正常。
吃过早饭,陌岩打开电视正在换台找新闻,听到有人敲院门。他关上电视走去开门的这会儿功夫,小羽已经跑到二楼阳台上观望来客,而谦宝则抱着他的枪紧随陌岩其后。
站在门外的是一溜身穿绿色军装的士兵,打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军官,态度倒是十分客气。“不知郑木匠,或者说铮将军,是否住在这里?”
当年这些夭兹人侵略六道时,铮引便是他们的头号敌人。过去这七年来铮引和大魅羽在白鹅甸安家,陌岩认为敌人不清楚他们的所在是不可能的。一直没来找麻烦,也许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和太太度假去了,”陌岩说,“后天晚上回来。”
军官脸上露出失望与焦虑之色,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陌岩。“我们后晚再来。如果他提前回来了,请他和我们联系。”
“士兵叔叔,”小羽在头顶上的阳台上大声说道,“我们大当家接活儿有规矩,先交三百块订金,否则免谈。”
其实是五十块,不过陌岩同意小羽的要价——这帮夭兹人手上沾满六道人的鲜血,现在自己有事求上门来了,问他们要三百块不过分。
“二当家说得对,”陌岩一手接过名片,另只手摊开,伸向军官。
军官扬了下眉毛,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搁到陌岩手里,才转身带着下属上了背后的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