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至尊?
希衡看向庙宇之高那座神像。
这座神像的雕工极好,每一处细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尤其是神像的眼睛,神像的眼睛之中,还有一个圈。
希衡不知道这个圈要表达什么,她想,难道是这位战神至尊的眼睛里有一个太阳?还是有一个月亮?
出于某种直觉,希衡问西山神子:“你可记得,有这样一位神明?”
西山神子疑惑皱眉:“在我印象中并没有。”
这就奇怪了。
希衡心道,她们进入的是那位新嫁娘的眼睛,她此刻的回忆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个画面。
说明,这个庙宇、这个神像绝对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现实中也确实存在这个神庙,确切说,这不是神庙,而是道观。
希衡正在思考这道观中的神明到底是谁时,那位小女孩儿已经哭闹了起来,她的哭声影响了众位香客,便被她的母亲抱走了。
紧接着,画面忽然一转。
仍然是这个道观,仍然是这个母亲和这个小女孩儿。
只是,此时的母亲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小女孩儿身量也已经抽条,大约有个七八岁。
经过这么多年,她们的家境似乎变好了。
上次她们来到这个道观时,还只是诸多香客之中的一个,如今她们再来,已经有家丁开道、豪气包场。
只是这一次,那位母亲不如第一次那么平和,小女孩也一脸倔强。
母亲道:“你说说你,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寻摸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你怎么不知珍惜呢?”
小女孩反问:“娘,我还不珍惜吗?您让我学着备嫁,我就从早到晚练刺绣,我的十指都练得全是血洞,我疼啊!练完刺绣,我还要对着油灯看账簿,学理家,账簿上全部沾满了我的血,娘,你没有看到我多苦吗?”
“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心疼我,我是不是你女儿?”
她的母亲冰冷道:“正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才教导你学这些,女红家事,这是每一个媳妇必备的,你若是不精通这些,日后,恐怕会被你夫家打死!”
“我就一定要这个有可能会打死我的夫家吗?”小女孩质问,“我好好一个人,忽然嫁了人,别人就有权打死我了,他是官府还是强盗?他凭什么处置我?”
母亲看着她的眼睛,掷地有声:“我告诉你,因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就是女人的命。”
“逆命的女人,也有去处,你想知道吗?”
小女孩还不知道危险所在,她点头:“想。”
母亲道:“在房梁上,吊死。在水井里,淹死,在石坑里,砸死,你选什么?”
小女孩被震慑住了,眼泪盈在眼眶里:“为什么我总要死,嫁人不好好做事,会被打死,不嫁人,也会死?”
她的眼泪不停掉下来,母亲深深叹一口气,放柔了语气:“你若是问母亲,母亲也不知道,可母亲有一个猜想,以前,母亲和你父亲拌了唇舌,你父亲打了过来,母亲当时也想反抗,可母亲很快就发现,男女之间体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母亲打不过他,只会被打死。”
“所以,母亲便猜测,世间对于女子的种种桎梏,根源都在于,女子打不过男子。如果女子能够打赢男子,这世界上被磋磨的就是男子了。可想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女子,也总有月事那几天,还有怀孕、生产的脆弱期,所以,母亲猜测,女子本弱,这是世间的道理,我们只能顺从这道理才能活下去啊。”
小女孩嘴唇不停发抖,怎么顺从?
凭什么这狗道理就压着她的脊梁?
坊间那些男人写的话本子里,常常写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天不公,便逆了这天。
怎么到了女人头上,他们就只让女人认命呢?
女人体力上弱,难道不能刺杀,不能下毒吗?
小女孩太生气了,她低着头,攥紧拳头,她的母亲则叹息一口气,都怪她以往忙着生意,没有教孩子什么叫女孩儿家的本分,如果早点教好了她,此刻她压根不会有这些疑问了。
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母亲道:“其实,你也不必害怕,咱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夫家哪怕是看在我们家的份上,也会对你放尊重些,而且,成婚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之前不是常说,要嫁给庙里的这位神明吗?”
小女孩仍然难受:“不一样,我说要嫁给神明,一是因为他好看,二是因为,每次来了之后,娘就会给我糖吃,还有,我总是朝他许愿……”
一个能许愿的神明,谁不想嫁呢?因为全是好处。
可是母亲口中的成婚,是做不好女红、管不好家事,别人就可以打死她的事。
这种事,她真的不想做啊。
母亲仍然摇头:“你年纪太小,约莫是读的圣贤书太少了,这次回去,母亲为你请一位女夫子,多教习你,你就知道女子的本分了。”
……
这一场对话,全数被希衡、西山神子听到了。
西山神子哪怕是位男人,也听得毛骨悚然。
这凡尘俗世的男人,竟然是靠吃女人过活的,真是可耻。
希衡神色也不好,但她早就知道这些情况了,倒是没有那么的震惊。
她之前执行神职任务,做皇帝的时候,为了改变这个局面,花了很大的力气、很大的工夫,才有成效。
世间之苦,若有十成,便有七成都给女子受了。
等等……
希衡忽然想到神职任务,她执行神职任务时,似乎还有一位搭档。
那位搭档,到底是谁?为何她的记忆如此残破不全?
希衡细思,西山神子不忍见世间悲痛,闭上了眼睛。
这时,画面再度一转,意味着,新嫁娘的下一个人生最重要的场面来了。
西山神子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
还是这个道观,还是这对母女。
这时,母亲更衰老了些,穿戴的东西也更加金贵,可哪怕这么多富贵的装饰,都掩盖不了她眼里的疲惫,而女孩儿,也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她们仍然来拜神,这一次,没有了争吵,只有无尽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