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建的尸体很快被人抬走,现场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但清吏司却并不平静。
一等伯之子死在了这里,郎中大人要给文昌伯,给朝廷一个交代。
至于捕快衙役们,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四处搜寻那女刺客的踪迹,万一她还没有离开,将她抓到,可是有着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赏银。
柳清风靠在案牍库门口,看着站在院中失神的林秀,目中异色一闪而过。
包括郎中大人在内,清吏司所有人都认为,是那女刺客杀死了郑建。
但只有他知道,郑建死时,那房间之中,没有第三个人的脚印。
那女刺客想要做到这一点,除了会隐身之外,还要会飞……
这个秘密,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他缓步走到林秀身前,小声说道:“林大人被吓到了吧,其实也没什么,郑建本来就该死,那女刺客,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
案牍库中,徐文书在询问品芳阁老鸨有关那名妓子的事情。
他铺开一张纸,提笔问道:“你们楼里死的那个妓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老鸨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连忙说道:“海棠,她叫海棠。”
徐文书写下这个名字,一道人影从旁走过来,说道:“她叫陈玉。”
老鸨也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说道:“对对对,他以前是叫做陈玉来着……”
徐文书看到纸上已经写下的“海棠”二字,抬头看着林秀,说道:“反正都一样,写都写了……”
林秀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
她曾经说过,她不喜欢海棠这个名字,那是别人给她取的。
她叫陈玉,这是她自己的名字。
徐文书叹了口气,只好将那张纸团成团丢掉,重新取了一张纸,写道:“妓女陈玉……”
林秀再次说道:“民女陈玉,她已经为自己赎身了。”
徐文书一愣,问道:“不是说没有赎吗?”
老鸨赶忙道:“赎了赎了,下午刚刚赎的……”
徐文书将刚刚写了四个字的纸再次揉成团,取了一张纸,干脆将笔递给林秀,说道:“要不,还是林大人来写吧……”
将这差事扔给林秀之后,他就踱步出了案牍库。
那老鸨看着林秀,思索了片刻,忽然说道:“大人,我记得你,你不就是半年前来过我们楼里的那位公子,这半年来,海棠天天惦记着你……”
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下来,问道:“她赎身的的钱,就是公子给她的吧?”
林秀道:“是我害了她。”
老鸨连连道:“公子,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海棠死的时候,是带着笑的,您若是因为她的死而自责,她会死不瞑目……”
她叹了口气,说道:“她是个苦命的丫头,以前出卖身体,是为了生活,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给自己赎身之后,就是清白女子了,就算是走,也是清清白白的走的,您不用为此自责,我想,她也不愿意看到您自责……”
……
“儿啊,我的儿啊!”
“你死的好惨!”
“你怎么能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该死的刺客,老夫若是抓到你,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文昌伯节哀……”
“人生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那女刺客出手很快,令公子走的应该没有痛苦……”
……
清吏司院中,得到郑建死讯,匆匆赶来的文昌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清吏司的几名官员,在一旁小声安慰。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林秀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他迈步走出清吏司,鼻尖忽然一凉。
林秀抬起头,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
下雪了。
今年冬天,京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文昌伯之子郑建死了,这件事情,无论是在百姓,还是权贵间,都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很少有人知道,这件案子里,也死了一名妓子。
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人在乎她受了什么冤屈,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无名之辈。
王都像她这样的人太多太多,并不值得人们议论。
这场雪下的不小,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上就出现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林秀踩在雪花上,身后很快便留下了两行脚印。
此时的他,并未发现,就在他身后十几丈远的地方,已经积攒了一层雪花的地面,一行脚印,凭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