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御泥坊与春秋道有关,春秋道和奉御郎大业将成,他们这是在开始庆祝了?
宇文佩佩眼睁睁看着柳十郎喜滋滋地带着给她买的东西经过,咫尺的距离她连一句“十郎”都喊不出来。
她缓缓倒下,身后的宫嫣落下一滴泪水。
宇文佩佩没有死在刺杀之夜,踏雪之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她那对她有再造之恩的好郎君,怎么可能放她活着离开神都?连联昉有关东川王遇刺的消息都抹除得一干二净,岂会留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把柄。
百里宽仁行刑前夜。武攸决来看他。
“宽郎,我们多少年没在一起下棋了?”
多年前,百里宽仁一介书生,因针砭时弊,痛斥当朝,被内卫审查。当时他的同窗好友武攸决,已经是内卫首领奉御郎。
“杂草漫野,明火焚之。天道有为,去芜存菁。”武攸决一句话,勾起了两人的共同回忆。
“北溟书院有个逆贼,叫逍遥子。他妖言惑众,召集了很多弟子,建立了春秋道。你也是他的学生吧?”十年前的武攸决对十年前的百里宽仁道。
“你觉得靠笔墨就能逆天改命?不,你错了。你人微言轻,再多的笔墨也改变不了你现在的处境,实现不了你眼中的公平。杂草漫野,需要用明火焚烧。明火是什么?是权力。现在拥有最大权力的是圣人,那就只能取而代之。”
十年前的武攸决,寥寥数语,重塑了百里宽仁的信仰。春秋道不再是他笃奉的信仰,而成为了他实现心中所念的工具。
他成了武攸决的马前卒。如今慷慨赴死的结局,在十年前就早已注定。
所以他对武攸决诋毁春秋道无动于衷,因为他相信武攸决会帮他实现他的执念:一个公平公正、惟贤是用的新朝代。
想法没错,但手段错了。
一个将人命视为草芥、将百姓视作蝼蚁的组织,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公平公正,不会惟贤是用。它从根上已经烂掉了。
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百里宽仁你既然以为武攸决这么重要,是你要慷慨赴死也要为之铺路的人,为什么掌秋使刺杀奉御郎,你无动于衷、毫无预警呢?
你将所有的希望系于他一身,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爱护呢?
“如今这把火,已经烧到圣人跟前。”十年后的内卫奉御郎兼联昉公子楚,武攸决,与已经成为阶下囚的百里宽仁,相对而坐,“当初你我二人立过誓,要一起改天换地。这么多年,卧薪尝胆,九死一生,如今我们的火就快让这个朝廷涅槃重生了。”
百里宽仁郑重起身,肃然跪下,“杂草漫野,明火焚之。春秋道掌春使,拜见归藏凤。”
归藏凤。归藏凤出来了。归藏凤出天下倾。
武攸决就是归藏凤。他不是逍遥子要的归藏凤。
可是,百里宽仁,你到底是不是春秋道的信徒?说你是吧,武攸决都把你师父、把春秋道诋毁得一文不值了,你还对他死心塌地;说你不是吧,春秋道的口号和你春秋道的身份,你倒是铭记在心。
你就是个四不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四不像。
“多年前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我一直谨记在心。”百里宽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