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行?行什么?就能复活吗?不!
白陌桑哭了,也吐了,吐得满身都是,哭得跪在地上爬不起来。蓝烝让门生收了盒子,他蹲在白陌桑面前,递出手帕,一句话也没说。
白陌桑颤着手接过方巾,却没擦拭,而是抬起汪汪泪目,揽下重任:我想亲手复原云飞哥哥。
除了“复原”,他不知该怎么说了。
蓝烝拿回手帕,面无表情,眉目却透着无限哀戚,他替白陌桑抹拭唇边的秽物,点点头说“有劳了”。
之后又去看了蓝庭的尸身,已经装在精致大气的棺材里了,也贴着符箓,可这寒气却不让白陌桑害怕,还感觉有些温柔。
他想知道,云飞哥哥的怨念重吗?
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陆玄机拒绝一切“非必要”的请灵请求。
又过两日,七月二十,世家聚于化神谷崖下,云门探子也在,金、白两家仍由金冠玉与白陌桑代表,各家只带二人下来。人人神色沉凝,各有思虑。白陌桑忍着泪,又躲在了金冠玉背后。陆玄机的目光紧锁“主角”不放,唐蝶语站在他身边,虽说是面向同一处的,可他并没有在看,明心真言让他瞅得很清楚,可他没有瞅进脑儿里,他在想着很多事情,也包括身旁那个人。
地上那几百具尸体已经扔到崖上了,留下大片斑驳血色。聂芳由陆、唐俩门生扛在板上,他已经被换上一套极为华贵的黑裳,上头纹有凤羽及兰花,正如那个木盒,精致华丽,代表着蓝家,却是聂家的黑色。
那是蓝烝替他准备的,原本要让他在弱冠礼上穿的,如今,竟成了寿衣。虽说只是要将聂芳封印,可这么一封,与死了又有何异?
蓝逸情拂掌于聂芳面上,不过一会儿,聂芳眼睫轻颤,一旁的蓝烝心里登时七上八下的,但他表面仍是装得镇定。
聂芳双目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的,特别沉特别困倦,他好似隐隐约约看见了熟悉的面孔。蓝逸情轻叹一气,离开原位,几乎贴着胞兄,没再看过去。
进去墓室里的,只有那俩门生与蓝烝,云门探子在口外看着。
墓室昏暗,蓝烝点了符箓,信手贴在石壁上,他神色漠然,双臂抱起聂芳,繁复黑裳加重了不少。
如此晃动,聂芳终于看清是谁了,原来……是蓝烝。
他动了动双唇,却撬不开牙关,甚至一个气音都发出不来,他感觉身子好沉好重。蓝烝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倒是背了几次,聂芳也背过他几次。
聂芳的目光始终看着蓝烝那张凛冽的面容,好似不带一丝情感,却又复杂而深沉得难以言喻。
蓝烝没正眼瞅他,不过静静地、轻轻地将他置入石棺中。
衣裳太过厚重,显得有些拥挤,但或许也会挺温暖的吧?
事实上,聂芳觉得最温暖的,是方才蓝烝的体温。虽说面容冷漠,但体温不会骗人的,活生生的,不像妖,不是太热就是太凉;不像尸,凉得诡异。
他好像想起一个更加温暖的……拥抱?
聂芳感觉脑儿里乱糟糟的,很多东西,但一个也看不清,就像他失忆的时候,真糟心,可他不觉得难受,身子除了又沉又重,他没感觉任何不适,有些空落落的,跟他的思绪一样,好像傻子。
当神志堪堪清晰,蓝烝的面容消失了一会儿,之后又探出来了,在视线边缘,聂芳好像还瞧见了什么黑压压的东西逐渐占据视野,他快看不见蓝烝了,他感觉更沉了。
啊,他终于知道为何这么拥挤了,背后那透过层层衣物、渗进皮肉与骨髓的凉意与硬度让他明白了,这是棺材吧?
他要死了吗?
能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