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被崔诚带到祠堂前,只见祠堂大门洞开,又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饰以黄绸,梁柱上还雕龙刻凤,显然是皇家马车。另外还有二三十名金吾卫守在门口。
崔淞看见马车上的车夫,只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谁料待马车夫看见崔淞,居然下车躬身行礼。皇家马车夫何时这么客气过?
待崔诚将两人带进祠堂,暗暗向坐在客座上的陈枫示意。
只见陈枫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待其来到崔玄晏面前,躬身拱手拜道:“小侄拜见崔世伯!”
怎么是你!崔淞一下子便认出陈枫来。
他有特长,就是认人准,虽然两年多过去,陈枫容貌有所变化,但是没办法,实在是之前对他的印象太深了。
不对啊,那个马车夫是你仆人,怎么驾起皇家马车来了?崔诚想起门口那个马夫是陈枫的仆人,又升起疑问。
而崔玄晏就更搞不清楚状况了,眼前之人,自己完全不认识,可为何他却对自己这么熟络?只怕是认错了人。
但其毕竟有玲珑心,索性将错就错,忙上前扶起:“哎呀,贤侄多礼了!”
一番客套之后,陈枫便将其扶入座。
只是座位却是在后一排末座,还是临时加的。
没办法,陈枫是客,虽然是天使,代表着朝廷和神皇,却不方便过问主家的座席安排。至于崔淞,他是太孙辈,只能侍立其父身后。倒不是针对他,就连崔诚这个身领皇差的八品武官,也只能立于其父崔玄昆之后。
对于这两人一番亲切的举止,在座崔氏族人纷纷侧目,心中各自生奇:玄晏何时结交了天使?竟让我们等到现在。
崔玄晏也是纳闷:我何时结交了天使?
而崔淞却弯腰在其父耳前轻道:“我去茅山接幼宜时,认识的他。”
原来是沾了你的光!你小子行啊,倒有这机缘。这下崔玄晏才踏实起来。
见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既然现在人都到齐了,八十多岁的老族长则颤巍巍起身,拱手道:“天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你这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日金吾卫闹了一晚上,你能不知道?陈枫忙起身道:“不敢当,不敢当。”说着又扶起老族长坐下。
待其回过身来,便朗声道:“本官这次过来,是奉了朝廷之托,协助范阳卢氏的卢藏用卢大人来河北定、易、幽三州平疫。他是主使,我是副使。我们两人一南一北,分头并进。”又朝崔淞拱了拱手,笑道:“我与淞兄、诚兄是旧识,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先到咱们安平来了。”
陈枫上来就卖了两个好,一是示好崔玄晏这个未来岳丈,刚才和崔城私下了解过,原来老丈人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视,所以才不顾整个崔氏族人的“疏忽”,强烈要求把未来岳丈也请过来。二是示好整个博陵崔氏,是因与崔氏族人有交往,才特地先过来照顾他们。否则最后来安平也不是没可能,而来的越晚,他们越迟解脱痘疫之苦。
老族长却不领情,只是道:“痘疫自古以来就有,从没听说过什么接种可以避痘,朝廷发文还说就连神皇也接种了。这是到底是真是假?”
要怪只怪古代科技不够发达,信息传播也不够快,陈枫(作者)倒不想啰嗦,但没办法,为了平疫(小说)还必须要啰嗦:“两者皆真!”
说着,其卷起衣袖,露出伤疤,道:“本官偶然发现牛痘”便吧啦吧啦讲起以毒攻毒的医理,直到最后道:“本官作为大唐第一个接种者,一直在长安平疫一线,活到现在好好的就是明证。而神皇之所以接种,若没确认接种避痘的结果,她老人家岂会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又压低了声音:“听说当初先帝苦于‘头重’之疾,有御医请以针刺出血,言可治疾。因无先例,被神皇否决。连针刺先帝出血,神皇都不同意尝试,她为何自愿亲身割刀接种?还不是因为她已确认接种之效?”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神皇英明神武,她确认了结果,不仅要接,还要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如此大好机会,谁舍得独善其身?”
老族长并未表态,只看向左手边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行谨,你觉得呢?”
这老头叫崔行谨,是个致仕的官员,下一任族长应该就是他了。
崔行谨独自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两眼露出精光来:“回世叔,我也是略懂医理的,这以毒攻毒的道理,能说的通。太后能带头接种,也说得通。”然后又向崔氏族人问道:“你们说呢?”
此时则有人开口道:“道理虽说得通,但口说无凭,还是谨慎为妙。”
这群世家真是人精,就算亲自抱尸也不足以让你们相信接种之效,但我总不能再等个十天半个月,让你们验证过后再决定支持吧!陈枫决定还是要逼一把:“崔诚!你说说接种之后,现在除了留疤可有其他后遗症?”
崔诚也露出伤疤,回道:“接种之后,有几天症状,后来也就全消了。到现在并无不适。”
陈枫看向众人,笑道:“诚兄之言,足以证明接种无害了吧?可若是要我证明接种避痘,还要拖个十日。晚十日,你们就多遭十天罪,百姓就多遭二十天罪!”
结果那人又回道:“大人是想让我们带头遭罪,好取信百姓?”
你们世家身份就那么尊贵?还是觉得我好说话?陈枫脸上一变,面露讽刺道:“本官好心让你们带头立功立名,你却以为我让你们带头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