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你放的啊。”
也对,徐如生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会放河灯的人,尤其那还是个二两银子的兔子灯。
谁知徐如生又道:“谁说那不是我放的。”
祝福深觉徐如生身子总不好,他的脾气要背一半的锅。
怒甚伤气,思多损神嘛。
二人站在河畔静静地目送那盏兔子灯飘远了,徐如生突然开口,“那是放给我娘亲的。”
祝福微微一惊。
先不说今儿这节日是为了什么,只这河灯一般分两种,上头写“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身体健康”这种祈愿的,还有写“张三李四隔壁老王”这种悼念故人祈冥福的。
祝福只好安慰道:“令堂会收到的。”
谁知徐如生突然凉凉一笑,“祝姑娘信这些?若真有阴曹地府为何不能叫他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为何不叫黑白无常早日收了那些该死之人的命?”
祝福抿了抿唇。
不过是生者的妄想罢了。
“不过是生者的妄想罢了。”
徐如生把视线从已经看不到的河灯上移回来,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知道我为什么恨鬼教吗?”
祝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她在八方门已经混迹了些时日,隐约有所耳闻。
更何况从一开始八方门,或者说徐如生跟鬼教那副不死不休的死磕的架势,到对突遭横祸的赵小公子的那份怜悯,甚至于感同身受。
祝福大概也猜到昔日徐家恐是与荣县赵家遭受了同样的惨祸。
大抵是夜色太过静谧,梅河流水太过徐徐,河上花灯太过安宁,徐如生也难得多了分柔软。
“鬼教立教百年势力已根深蒂固,武林盟几次三番带人围剿都无功而返,其实力丝毫不输其残忍程度。八方门从立教之初便为铲除鬼教而生,鬼教视我为徐家漏网之鱼,我亦对鬼教恨之入骨。”
徐如生转头平静地看着祝福,眼里映着月光,清浅冷淡。
“你破了千机阵放走了闻人馥,确实叫我恨不能拿你去换,不过到底是我的布置出了漏子,且你与鬼教毫无关系,更不必冒这份险。明日之后若是无事你便可自行离去,不必陪我走这一遭了。”
祝福怔在原地,没想到徐如生会这样说。
确实她至今连江湖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若不是树林里的阴差阳错,更谈不上和鬼教能有什么牵扯。即便鬼教穷凶极恶人人喊打,但上有朝廷官府,下有专管江湖的武林盟,哪个不比她能行。
况且她此次出门是为了寻自家娘亲,出门前祝丞相三令五申地叫她不准惹是生非多管闲事。江湖上无辜受难的不止徐家一家,为非作歹不止鬼教一派。
祝丞相身为百官之首尚且管不过来鱼肉乡里的官宦,她难道还能管得过来偌大的江湖?
“那闻人馥……”
“我再抓便是。”
徐如生看着面前的少女,少有的心头微颤。
自他执掌八方门以来,别人欠他一厘他都要讨一分回来,生意如此,鬼教更是如此。
今晚……大概是因为凉夜下的少女还带着白日里的花香和阳光,靠的近了,暖得他也不正常了。
祝福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她的确不是故意放走闻人馥的,徐如生也不要她还这笔账了,吐的那口血回头多送点山珍老参补补,说不定还能多补口气出来。
所以她现在最好是顺势答应下来,然后就此别过,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好,那我明日起便不和你们同路了。”
徐如生点点头,祝福说完也觉得再待着也无趣,冲徐如生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朝客栈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后实在忍不住回头,看向依旧站在河畔的人。
灯火阑珊处。
静夜清光,微霜凄凄,月光寒凉。
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形单影只。
祝福犹豫了一下突然蹬蹬蹬地跑了回来,把手里白天花神散的那支牡丹强行塞给徐如生。
无力躲开的徐如生诧异地看着手里被硬塞进来,花瓣已经蔫了的牡丹花。
“这是花神散的祝福。”
祝福看着徐如生满脸真诚。
“我听他们说花神管得还挺宽的,升官发财送子,求什么都行。”
祝福的眼睛闪闪发亮,比盛满了爱恋的梅河水还明媚。
“这个祝福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