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皱眉:“舟山群岛那边即将开战,有关沈尚书的事还能是小事?别废话了,赶紧拿来!”
张苑迅速将沈溪上奏的原本拿出来,呈递到朱厚照跟前。
朱厚照拿过才知道并非是从前线传来的急件,而是从京城转交过来的上奏,日期已过了半个月。
朱厚照没顾得上质问,打开来一看,可惜上面黑乎乎的,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
张苑解释道:“乃是从内阁送来的,半个月前沈尚书上奏请示将沈家老小以及随军家属迁到新城……还涉及军粮物资调拨等事项,因为时效性已过,系沈尚书领兵出征前上奏,所以老奴并未惊扰陛下。”
这时小拧子端着油灯走过来,朱厚照凑在灯前将奏疏大致看了一遍,发现跟张苑所说没差多少,便将奏疏一合,往旁边一放:“朕记得,沈尚书之前提请过此事。为何还要上奏一次?”
张苑怔了怔,道:“大概是之前沈尚书的上奏,没得到陛下御准吧。”
朱厚照皱眉:“当时朕没答应吗?朕怎不记得了?沈尚书的奏请合情合理,当时你没有酌情办理吗?”
张苑一脸冤枉之色:“陛下,您当时是说,这件事不是很着急,可以暂缓……老奴便按照您的意思,将此事放到了一边。”
“哦。”
朱厚照应了一声,显得很失望,“既然没什么大事,朕也就不用担心了,还以为这场仗已经打完了呢。”
张苑松了口气,皇帝不怪责,便是最好的结果,他请示道:“陛下,那这次沈尚书的上奏该如何批复?”
朱厚照想了想,不耐烦道:“这算什么破事,以前怎么办,现在便怎么办。”
知道是沈溪上奏时,朱厚照特别在意,现在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后,迅速变得意兴阑珊,懒得动脑筋,事情似乎又要被他束之高阁。”
张苑生怕回头朱厚照再拿这件事责问,连忙道:“陛下,出征将士在外,携带家属,终归不合规矩,所以干脆回复沈大人,让他不再做此念,您看……”
朱厚照没好气地道:“沈尚书领兵马上要跟佛郎机人开战,你让朕否决他的提请,那不等于是告诉他,朕要跟他作对吗?算了,既然他提出要让家属到新城,那就如他的愿吧,总归这场仗要打很久,把新城当作一座普通卫城对待便是。”
张苑很不乐意,毕竟在他看来,沈家应该留在京城,如此才能坐稳大明第一大家族的位置。
虽然许多事情上,张苑跟沈溪持相反的观点,但内心还是希望沈家做大做强,现在沈溪的决定让他着实看不懂,而他也不赞同沈溪将沈家阖家迁到新城的决定。
张苑道:“陛下,此事不妥啊,将士跟家眷会合,万一出什么变故……”
朱厚照没好气地道:“你是怕沈尚书谋反?就算真的谋反,他手头也不过才两万多人马,朕不会再调拨更多人马给他,以后再安排太监到新城任监军,把他的一举一动告知朕,这样不就行了?”
本来张苑以为朱厚照对沈溪无条件信任,没有任何防备,但听了这番话后才知道,其实朱厚照对于沈溪还是留着一手的。
朱厚照早已不是昔日那个什么事情都不懂的懵懂顽童,当皇帝久了自然而然就有了城府,就算心中已算准如何对付尾大不掉的权臣,还是要把自己的真实意思隐藏起来,只是因为现在他很不耐烦,才把心中所想说出。
“是,老奴这就照办。”
张苑心里有些沮丧,但还是按照朱厚照的吩咐去办事。
朱厚照又道:“不管沈尚书做什么,都是大明栋梁,他南征北讨那么多年,现在只是想在出征的时候跟家里人团聚,朕没有理由拒绝……这件事便如此定下来,至于那些随军将士的家属……只将部分人迁过去,不能全迁徙。”
刚才朱厚照还赞同沈溪的提议,一转眼又改变初衷,便在于朱厚照终归还是要防备沈溪功高震主,起兵谋反。
两万人马看起来不多,相比于大明多达百万的军队,可说微不足道,但问题在于沈溪自来跟人交战,最多也就带个两万左右兵马,在这种情况下几乎将草原征服,如此换个思路,沈溪要造反的话,新城的兵马似足以将江南荡平,然后重演昔日太祖北伐一幕,他这个学生连皇位都要丢掉。
……
……
张苑领命后从皇帐出来,小拧子跟在身后。
“小东西,又是你在陛下面前嚼舌根子?”
张苑出来之后,拿不屑的语气对小拧子说道。
小拧子没好气地道:“你那么着紧来跟陛下启奏朝事,陛下起夜的时候咱家能不跟陛下提及?什么嚼舌根子,咱家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
张苑很窝火:“现在大敌当前,你还要跟咱家作对,真是个不开眼的蠢东西!”
小拧子挨骂却没有跟张苑顶嘴,便在于他知道“大敌当前”说的是江彬,小拧子也不想跟张苑交恶太深,免得先在太监内部杀得你死我活,被旁人白白占便宜。
张苑道:“陛下只同意部分将士的家属迁移到新城,明摆着告诉沈大人,这是在防着他……对他总归是一次警醒!哼,看他还敢乱来!”
小拧子没好气道:“沈大人几时乱来了?就是你们这些人在陛下跟前挑拨离间,平时陛下对沈大人不知有多尊敬。”
张苑没说什么,拂袖而去。
……
……
朱厚照见过张苑,久久没入睡,索性起身出了帐篷,拒绝小拧子跟随,去见不远处帐篷内歇息的沈亦儿。
“你来作何?”
沈亦儿听说朱厚照前来,匆匆整理了一下衣物就起床,越过屏风见驾。两人私会时,她就像只雌豹准备猎食一样,看向朱厚照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朱厚照打量沈亦儿身上稍显凌乱的衣服,皱眉道:“皇后,瞧你这模样,和衣而睡啊?”
沈亦儿没好气地道:“这荒郊野外的,总要做点准备才好。”
以前沈亦儿处处跟朱厚照为难,但随驾南下这一路,二人基本玩在一起,朱厚照在很多时候也做到了收心养性,沈亦儿到底是个孩子,需要玩伴,朱厚照处处恭维她,不知不觉沈亦儿的防备心也没以前那么重了,说话语气缓和许多。
朱厚照道:“是这样,你大哥马上要跟倭寇开战,他提出让你们全家都搬到南方来,朕的想法是……干脆在新城设个行在,朕也常年在行在生活。京城那地方,冬天太冷,朕不准备回去了,你看如何?”
沈亦儿瞪大眼睛:“什么,你说要留在南方?你这个皇帝,怎么可能不坐镇京城?”
朱厚照笑道:“谁说当皇帝的一定要在京城?以前天子在北方是为守国门,防止鞑靼人南下,但去年你大哥已将草原征服,大明边患就此消弭,如此朕在哪儿都一样,只要天下人都知道朕是皇帝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