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连轴转大半个月的边则成终于回来了。
边则成得知边榕考试通过,很是高兴,父女俩聊了聊王家的事。
整个过程边榕都绷着一根弦,不想对上边则成精明的眸子又不敢挪开,怕显得心虚,回答边则成每一句话她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说错一个字。
聊完回自己屋,边榕发现自己背后全被冷汗打湿了。
躺在床上,她想让自己赶紧睡着不要去想任何事,但大脑有自己的想法,跟卡带了似的,自动复盘着刚才的对话,一字一句反复播放,逼她斟酌到底符不符合“变化”后的边榕,有没有什么地方显得违和。
边榕不知道的是,恰恰是她的滴水不漏逻辑缜密最为违和。
同一时间的一楼卧室里,边则成正在跟妻子谈论女儿。
“下了一趟乡,榕榕的变化有点大啊。”
“哪能不变?你看见她手腕上的伤没,镰刀割了好大一条,再看咱闺女晒成什么样了,这么艰苦的环境还能不长进,那得多缺心眼?”
边则成摇头。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性格变化很大。”
“我说的也是性格,在艰难困苦中磨炼意志,多正常的事。”温克明扯了下毛线团,一边卷一边示意丈夫别偷懒。
边则成点头表示明白,支着手继续当好妻子的卷线工具人。
女儿的表现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他斟酌了好一会,试图让妻子理解他的意思。
“从前我问她什么,她扯半天都不一定说到重点,多问几次吧,她就开始生气,你知道咱闺女的脾气,从小到大特别情绪化,她的所有行为全靠情绪主导。但刚刚,我问什么她答什么,整个过程情绪几乎没有任何的起伏,就像答案在她心里已经预演过无数遍一样,你说,这下乡真这么锻炼人吗?”
温克明停下动作。
侧首看向丈夫:“老边,你到底想说什么?”
边则成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想说什么,要不是她还跟从前长一样,耳朵上的痣也在,我差点要怀疑敌特手段高明到换张脸混咱家里来了。”
后半句边则成是笑着说的,但开玩笑的成分有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近三十年夫妻,温克明还能不懂他的意思?
“我看你是工作累到昏了头,抓特务抓到家里来。”
温克明垮着脸,没好气,“老话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咱家榕榕算不算劳了筋骨,苦了心志,有点变化怎么了?你就说这个改变是好还是坏吧?如果真是特务,干嘛露出这么大的破绽给你抓?从前你总是说她不动脑子,好的不听专听坏的,容易被骗被撺掇,现在她会动脑子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你又疑神疑鬼,我看你就是职业病犯了。”
“……”
边则成一想,这倒也是。
哪能因为女儿表现得稳重,就觉得她有问题呢?
说不定,就是开窍了,懂事了呢。
“行,我错了,是我疑心病犯了。”
意识到错误,边则成果断道歉。
“下不为例,本来因为身世孩子心里就别扭,很多情绪没处排解,你再把疑心病带回家,别把人逼得又离家了。”
说起这个,温克明是有些愧疚的。
他们夫妻二人一直很忙,在养孩子方面确实不够负责,也没太多心得。
这年头家家户户养孩子都养得糙,给吃给喝就行。
他们也就跟着这么养。
像边榕边杨边林姐弟仨这种被托管着长大的,在双职工家庭里很常见。
大家都是如此长大,家家户户的亲子关系也都差不离,要说多亲密肯定没有。
孩子小的时候,他们不够了解他们,很多时候都忽略了他们的需求。
等孩子大了,学会藏起自己的情绪和需求,他们就更没办法及时发现他们遭遇到什么困境。
当温克明意识到这个问题,几个孩子早就形成了自己的思维模式。
根本不愿跟父母谈心。
你一训吧,就引发他们的逆反心。
好比之前,两口子发现女儿佐性越来越大试图干预,不仅没能让边榕改正,反倒让她越来越偏激,也把她越推越远。
边则成显然也想到这点,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慢慢来吧。”
边榕在家里待到正月初二,假期此时已过了一半。
本想着麓城近在咫尺,自己可以借剩下的假期前往安县寻家当,偏偏卡在介绍信上。
没有介绍信跑到安县,大概前脚到那,后脚就得被当成盲流抓进派出所。可什么时候才能开到去外地的介绍信呢?若不借这机会,等自己正式回城上班,又哪里来出门的时间?
要不……
伪造一封?
可红戳又怎么办?
最关键的红戳,边榕实在想不到办法解决。
至少,这个问题在钢铁厂没得解决,她唯一能想到,可以钻空子的地方还是赵家坝。
于是,正月初四边榕就踏上了回赵家坝的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
注:12均引自百度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