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毛到了省城,买了去广东的车票,买车票的售票员听他说要去广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问了好几次才得知没错。
售票员一边打票,一边嘀咕道:“这时候广东打工的人都急着赶回来过年,怎么还有往外跑的。”
李二毛没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去往广东的车票。
售票厅里全是人,人们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大厅里挤来挤去。他们全都是出去打了一年工,赶着回来过年的人。
整个售票厅里闹哄哄的,喧闹嘈杂的人声仿佛要把售票厅的房顶掀开。
唯独李二毛站的那个窗口格外的安静,只有女售票员的嘟囔声,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两个世界强行被融合到了一起,说不出的突兀。
李二毛拿着售票员递过来的车票,道了声谢后挤出了车站,找了个花坛坐着。
坐了一会儿,李二毛背着大包找了个小超市,花了两块钱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还不等对面说话,李二毛就率先开了口:“老不死的,老子走了!我他妈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去县城找季远和秦弦的麻烦!”
说完,李二毛就“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心疼得小超市的老板娘大呼小叫:“哎哟喂轻点儿!我这电话要让你给摔坏了!”
李二毛喘着粗气,心脏怦怦直跳,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
他终于彻底摆脱了那吸血蚂蟥般的父亲,以后再也没什么人或者事能桎梏他了。
下午五点,李二毛背着包挤进了车站,从检票口进去,踏上了南下的汽车。
车上没几个人,李二毛特意数了一下,加上他自己只有十一个人。
剩下三老人七个小孩,稀稀拉拉地坐在不同的位置,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舍不得钱,所以特意把老人小孩接到了打工的地方过年。
李二毛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售票厅里面没头苍蝇一般挤来挤去的人,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家,每一个人家里都有人在家里等待着他们平安回家。
可唯独李二毛没有,没有人等李二毛回家过年,也没人在乎他,更没人盼着他早点回家。
司机上车,关上了车门,汽车轰鸣声随即响起,车子开始缓缓移动,载着李二毛离开了车站。
汽车在路上跑了三天,才到了广东。
广东给李二毛的第一印象是热,空气都带着黏腻感,贴在人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他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黏腻的。
第二印象就是安静,这么大个城市,街道边的店铺却全部大门紧闭,街上好半天都看不见一个行人,乍一看,像是个鬼城。
李二毛不知道街道旁边的店铺之所以关门,和街上没人的原因,是因为他下车的地方是工业区,现在过年,工业区放假,包括店铺的人一起,所有人都回家过年了。
而名副其实的广东人大多数都生活在主城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工业区是像他这样的外地人扎根生活的地方 。
李二毛有些茫然地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孤城一般的街道,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季远送完李二毛回来,一打开门秦弦就扑倒了他怀里。
季远下意识抬手接住了秦弦。
“哥。”秦弦喊了季远一声:“二毛哥走了吗?”
季远:“走了。 ”
秦弦:“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季远说:“不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秦弦点点头,片刻后接着问:“那我们过年还回家吗?”
季远低头看着秦弦:“你想回家吗?”
秦弦想都没想答道:“不想。”
季远对秦弦的回答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只爱你。”秦弦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所以不想。”
季远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高兴秦弦爱他,还是该发愁秦弦太过粘他。
再这么下去,怕是以后不好在找女朋友。
季远担忧地想。
可他又不能强行跟秦弦保持距离,秦弦的人生经历太坎坷了,现在又是敏感脆弱的青春期,季远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有伤害到秦弦幼小的心灵了,只好让秦弦黏着。
这可怎么办呢?
唉 ,真愁人。
这就是家长的悲哀了,孩子早熟发愁,孩子晚熟也发愁,孩子太粘人发愁,孩子不黏人也发愁……
做家长真难。
季远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