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为之愕然,看来这两位前辈仙师之间,必有一段极复杂的变故,不过把他夹在里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听钟隐的话意,似乎他在两位仙师眼中的地位,竟然颇不一般——排除掉客气的因素,李珣只觉得心中快意。
不过,这两位今晚上先后到此,又无巧不巧地救了他的小命,这个……
他不由开动脑筋,又不敢让钟隐看出来,只是嗯了一声,将这话题岔了开去:“仙师,今晚这人是什么来头?修为好高,又是莫名其妙,弟子险些就没命了!”
钟隐莞尔一笑:“你能逃得一命,便足以自豪了!这人在通玄界是宗师一级的人物,难得出手三击还没拿下你!只凭这一手,你便比某些师叔们还要强上一筹!”
李珣听得暗暗心惊,显然钟隐将此处的变故看得清清楚楚,却不知这几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神,是否现了他的秘密?
勉强笑了一下,他挠头道:“全仗了此人轻敌的便宜,以这音杀之
术……音杀?“
李珣嘴上一停,脑中关节却是一刹那间贯通。
音杀之术如此精湛,除了妙化宗还有谁来?一派宗师……是玉散人?
不对,玉散人会更强!那就是……
“‘七杀琴’古音!”李珣大叫出声。
在这一刹那,他分明看到了钟隐脸上一闪而逝的异样,这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他睁大眼睛看着钟隐:“仙师,她是古音啊!”
钟隐已恢复了从容,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和妖凤是一伙的!”李珣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分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以至于语气相当怪异,似是在说明着什么,又像是在埋怨,或者还有点儿莫名的颤抖,以至于尾音都走调了。
“或许罢?不过,既然人家不愿露面,我自然不好做这个小人。”钟隐看着李珣难以置信的面孔,莞尔一笑。
“她既然有来去自如的本事,到这峰上又有何不可?你以后见了,只当眼花了便成,当然,若是运气不好,像今日这般认倒楣罢!”
李珣脸上抽搐几下,站在他眼前的这位,是纵横宇内,无有敌手的绝代神剑,是正道宗门最敬仰、邪宗最恐惧的第一号人物?
这言行,简直就比在幽魂噬影宗见到的那些邪门大宗师还要来得道地!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古音到坐忘峰来,怕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珣想到了月前惊鸿一瞥的人影,她来这里干什么?总不是来找人说话聊天罢?
他正想着,钟隐可以穿透一切的目光移了过来,微微一笑:“何必费心想这种东西?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却不会有将自己与别人都算尽的那一天!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不如这样……”
下一刻,李珣全身僵直,看着钟隐点在他眉心的手指,嘴巴张开,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钟隐收回手,又是一笑:“早晚有一天,你会用这种手段,来解决难题,我承认,这不是最好的法子,但是我宁愿你这样。”
李珣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又在钟隐的目光下溃不成军,他背后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服,此时就算是玉辟邪,也镇不住他剧烈的心跳了。
钟隐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又想做些什么?
李珣倏乎间悟到,原来钟隐知道的,永远比他预想中的多上那么一点。
这时候,钟隐轻叹了一声罢。”
李珣心中恍惚,心不在焉地应道:哪儿?”
“跟我去修炼!”钟隐说得非常平淡:“你宗门的修为,差得太远了!”
李珣一震抬头,钟隐却已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李珣本还想用刑期未尽这个理由来搪塞,但看到钟隐袅袅而去的身影,他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李珣很想弄明白钟隐对他的看法,否则他会安不下心来,更别说潜心修炼。
但很快的,钟隐就用事实告诉他,他用不着费心——他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时间!
“气机流转,不过一念之间,纠正十分容易。但筋脉根骨一旦定型,便牵涉到每一处肌体表里,牵一而动全身,若想改善纠正,便非常困难,你若想在宗门修为上更进一步,便要吃些苦头才成!”钟隐这么告诉他。
李珣还记得,钟隐在说“宗门修为”这一个词语时,脸上显现出的奇特微笑,然而,他再也腾不出半点儿力气去思考其中的意义,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还要多久?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罢!”
随着这一声期盼已久的话音,李珣晃了两下,一头栽在地上。就算是在坐忘峰顶,这泥土的味道也不是太好,不过,看在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分上,就算了罢。
如果现在有人问他,天底下最狠的酷刑的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到钟隐的剑气里站着去!”
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数丈外潺潺溪流的轻响提醒他,或许应该摄取些水分。
他呻吟了一声,用尽了四肢的力量,勉强撑起身子,摇摇摆摆地走了两步,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冰凉的溪水让他的神智清楚了些,大量的水分从毛细孔中渗透进来,滋润着已经油尽灯枯的肌体,也暂时缓解了筋骨肌肉寸寸移位的痛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感觉仅仅盘旋在上半身,下肢的痛苦在对比中反而更加严重。
可是,他真的半点儿力气也没了!
算了,睡会儿罢……
仿佛是一个石头自悬崖上抛下,李珣的意识飞快地坠落到无尽的黑暗中去,甚至没有听到一点儿余响。
然而,正当他的意识在黑雾中游动,渐渐模糊之时,一道突的刺激猛捣在他的脑际。
他的意识还是石头,依然在永无止境的深渊黑雾中穿行,然而就在坠落到底的一刹那,他才猛然惊觉,原来身上还绑着一根绳子!
剧烈的反弹让他的意识比坠落时更快地反冲上去,刹那间天地倒颠,他大叫一声,翻身坐起,脑中那根代表着意识的弦索,差点儿就此绷断!
眼前的景物从模糊到清晰,然后又是天旋地转,他惨哼一声,再次躺倒下去,溅起了漫天水花。
然而他再也睡不着了,强烈的刺激反应让他的头很痛,更重要的是,他耳中传来了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走到他身边。
在这坐忘峰顶,又能是谁呢?
他喉咙里“呵呵”两声,挤出胸口浊气,这才又睁开眼睛。只是刺目
的血红光芒毫不客气地涌了进来,这使他不得不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