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身上猛地一沉,竟是连土遁之术都施展不开了,被道法分开的土石迅合拢,眼见便要把活生生挤成肉酱。
“给我出来!”
李珣大口大口地鲜血喷出,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保命的念头,什么都顾忌不得了,随着一声唤,幽一幽二同时跨空显现,抓着他两边臂膀,只一闪,便从厚厚的土石中冲了出来。
刚一闻到新鲜的空气,李珣心中便是一松,两个傀儡也不等他命令,径直消失不见。
李珣一声,从十多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也将他最后一点儿力气都摔了个干净。
他伤势过重,已无余力启动天冥化阴珠,无论他怎么召唤,两个傀儡都不会再出来了。
这时候,铃声又起。
完蛋了!李珣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这个死法,正绝望中,胸前却忽地一凉,大量的凉气直贯入体内,霎时间在他周身流转一圈,再微微一涨。
李珣耳中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响,身体周围,便被一层无形无色的气膜裹了起来。
外界的各种声音霎时间离他远去,当然也包括了那追命符般的风铃声,只停了一下,又有一道清净凉意,自心窍注入,顺气血而上,在他脑中一抚,再取道几个关键窍,直入黄庭。
只是刹那间,已不稳到极点的金丹,便又归于常态。
李珣全身大震,又是一口血喷出来,而这一次喷出来的,则是淤血。
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要命的伤势便好了七八分,只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就算动个指头都难。
这是……玉辟邪?李珣心中大奇,这宝贝的功效他是知道的,虽然极是厉害,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立竿见影。这算什么道理?
“一件宝物,落在你手里三年,竟连用法都不知道,岂不可笑?”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无视玉辟邪布下的气膜,悠悠地透进来,当场将
李珣震成了傻子。
他循着声音,直勾勾地看过去,只见得一位手挽竹篮、青衣素裙的女修,从一侧的林地里走出来,漫山遍野的黑暗,也因为她的出现,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瀑布般的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髻,用一根竹管固定,丝上还浸着山间清香的水气,有几根丝被夜风吹着,拂过她的额头,夜色中,凭添了几分迷离。
这纯然不饰的风情,让李珣的神志在刹那间恍惚了。
“青吟仙师!”
李珣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了,这不是死里逃生的喜悦,而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青吟仙师,我看到了青吟仙师,是她救了我!
他也很奇怪为什么青吟会这么凑巧出现,但这念头又怎抵得过乍见伊人的惊喜?
身外的气膜很快就消失了,他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力气,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先是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又看到青吟说不出什么味道的眼神扫过来,这才知道躬身行礼:“多谢仙师援手之恩!”
这话说得很有条理,如果他的嗓音不是这么颤就更完美了。
青吟对他微一点头,目光偏移了开去,李珣用全副精神来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此时便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倏乎间消逝的影子。
李珣恨恨地道:“这家伙绝对是一派宗主的级数,却鬼鬼祟祟,当真是莫名其妙!”
因为有青吟在前,他还有更难听的话没说出来,只在肚子里大骂不止。
青吟眸光扫过,竟是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几年不见,你可是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
李珣还未来得及说话,耳边便是一声响,是一声剑吟。
这声音并不高亢,而是揉进了夜风中,也不知从多远的地方飘过来,在耳边悠悠低回。
如斯回应,不知从何处,一声暗哑近乎无声的揉弦音铺散开来,与远方的剑吟轻轻一触,尾音忽地上挑,出一声清亮的铮鸣。
两处的音波搅在一起,剑吟依旧,弦声却蓦地哑了。
青吟眸光微闪,摇了摇头:“坐忘峰也不是想来便来的地方人为你出气了!”
李珣心头一跳,他很快明白,使剑的那位一定是钟隐,他与那厮交手,转眼间便胜了。
只是……坐忘峰顶距此处可有近五十万里!钟隐再强,也不能无视这巨大的空间鸿沟罢?
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当这两下音波消去,李珣耳中只剩下山风拂过时阵阵的松涛声,仿佛刚刚那玄妙动听的音杀交战,只是他的错觉。
正恍惚之际,青吟轻轻叹了一声:“走了!”
李珣自然要抚掌赞叹:“钟隐仙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青吟瞥了他一眼,唇角勾勒的弧度里,有种难以捉摸的意味,李珣姑
且认为,这是一种“讽刺是不知道她针对谁呢?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种让人不敢亲近的态度,李珣慌忙低下头,做乖宝宝状,脑袋垂了半晌,忽又觉得不对,抬起脸来,却见四面空空,人影全无,青吟早在他低头的时候,去得远了。
李珣怔了一下,忽地感觉到胸口闷得很,他不奇怪青吟来去无踪的行为,可是,难道走之前打声招呼,都不愿意么?
这位对他有指点、赠宝之恩的女修,可说是他心中最渴望亲近的几人之一,然而真正面对她时,他又找不到半点儿亲近的契机。
或许,青吟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罢?
李珣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面颊,他不是笨蛋,在经历了天都峰上的生死惊魂后,他若是再不明白点什么,便真的无可救药了!
他不得不多想这么一节:如果没有这张与玉散人相似的脸——虽然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像了,青吟对他的态度,又会是怎样呢?
等等……玉散人?
李珣脑子有一个念头电闪而过,一时间又没想明白,正恍惚之际,身边忽传来一声叹息:“师妹的性子还是没变,或许我再见不到她一面了……”
“六师叔祖?”也不知钟隐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李珣被惊了一下,回头看去,正见到钟隐负手自林中深处走出,一身素袍,一尘不染,也不见他那把名动天下的神剑,不知刚刚是怎么出那声剑吟的。
不过,更吸引李珣注意力的,是钟隐这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叫见不了一面?”
钟隐温润平和的眼神看过来,微微一笑:“我与师妹已有九百余年未曾见面。今日能见到她的背影,已经是很了不起,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才行!”
顿了顿,他又道:“这两年,师妹的心情不太好,我在这儿都觉得很辛苦,你能回来,我也松了一口气!”